沒喜歡上時便罷了,喜歡上后,又怎麼能甘心?他用溫柔編織成網,緊緊抓著葉容栩,不愿放開,可偶爾驚醒,心底卻又空落不安。
他清楚,是因為秦景旭足夠差,自己才有機會。如果對方足夠優秀,對葉容栩也表里如一地好,還有他什麼事呢?
可現在,眼前薄薄的幾頁紙卻告訴他,秦景旭擁有的一切,本來就應該是他的,甚至包括和葉容栩的婚約。
他的人生是個巨大謊言。
他原本可以擁有和秦景旭一樣的人生,包括……和葉容栩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機會。
他轉頭定定看著葉容栩,僵得如同木偶,仿佛忘了反應。
葉容栩見他這般,本就干巴巴的安慰話,瞬間也說不出。
是啊,什麼叫“其實這是好事”?
明明秦朝焰才是婚生子,是秦家真正的大少爺。他原本擁有光明的出身,優渥的生活,以及疼愛他的母親。他本該優秀地長大,被人羨慕和尊敬,擁有美好的前途。
可實際上,他被換身份,成為小三的兒子,被罵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他三歲時吃不飽,五歲時被章蕓打,被認回秦家后,更沒少因出身,遭受冷眼和嘲諷。甚至他的學業、前途,也被秦景旭一而再、再而三地摧毀。
如果不是自己心血來潮,跟他訂婚,他現在又會在哪?會不會已經輟學,在哪個路邊擺攤?在哪個工地搬磚?
這樣錯位了二十年,能用“好事”來形容嗎?晚來的真相,能掩蓋過去的傷疤嗎?
葉容栩忽然又想起那個夢,夢中的劇情是斷續的,他沒夢到有關秦朝焰身世的部分,但他記得對方四年后……不,現在應該是三年后了,他記得對方三年后回來報復秦景旭的事。
葉容栩覺得,如果是自己的話,肯定也要報復,所有秦景旭擁有的一些,都要搶回來,一絲一毫都不讓。
他就是這麼霸道且不會讓的性子。
夢中秦朝焰似乎也是這麼做的,還把他也搶了。
好在現實中對方應該不會,畢竟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他又握住秦朝焰的手,感覺對方手指都是涼的,干巴巴想再安慰。
但還沒開口,秦朝焰忽然蹲下,緊緊抱住他。
葉容栩愣住,良久,也輕輕抱住他,猶豫一下,又安慰般拍拍他的背。
或許什麼都不需要說,或許秦朝焰現在更需要安靜。
無聲的陪伴,同樣能撫平情緒。
葉容栩嚴肅著小臉點頭。
終于,秦朝焰低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其實小時候也想過,我會不會不是她親生的。”他聲音緩緩,像平靜敘述,“只是那時是帶著一種迷茫、不理解的心態,并未當真。”
“真正有一次懷疑,是跟你訂婚前。”
“!”葉容栩倏地睜大眼,不可思議,“你懷疑過?”
秦朝焰放開他,緩緩點頭,說:“就是答應和你訂婚那晚。”
葉容栩立刻記起,而且印象深刻。
那晚下著大雨,他都快睡覺了,秦朝焰忽然打電話給他,說答應訂婚。當時對方聲音虛弱,還沒聽筒里傳出的雨聲大,而且說完就暈了,后來還是他和陳江去把暈在路邊的秦朝焰帶回家的。
秦朝焰也回憶起那晚,目光清幽。
那晚他去質問章蕓幫秦景旭轉他戶籍、學籍的事,不歡而散后,終究不甘心,又轉身回去。
隔著病房門的縫隙,他看見章蕓心疼地撫摸秦景旭額上的傷。
亮白閃電劃破窗外的黑色天幕,照亮病房,也照出章蕓的神情和淚光。
秦朝焰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離開的,他只知道,他看見章蕓心疼秦景旭被他打傷,心疼到流淚。
章蕓平時只敢喊秦景旭“少爺”,那晚卻喊“景旭”,之后沒忍住,又喊一聲“旭兒”。那時她的神情,是一個真正心疼兒子的母親的神情。
那是秦朝焰從沒見過,更沒擁有過的溫情。
或許是早就對章蕓失望,秦朝焰那時冷酷地想:也許他們真是母子。
但那個想法一閃而逝,并沒在腦海駐留。
而他在那晚的傾盆大雨中漫無目的行走,內心越來越冷的同時,也被黑暗包裹。他同意了葉容栩的訂婚提議,甚至產生報復秦景旭的念頭。
第二天醒來,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和坐在餐廳里,笑容溫暖的少年,他忽然覺得昨天雨夜中那個冰冷黑暗的自己,陌生得像另一個人。
不,不是另一個他陌生,是有人將他從冰冷和黑暗中拉了起來。
就像現在,有一個傻乎乎的人,為他的身世奔走,替他不平。
秦朝焰攥著葉容栩的手,驀地將人又能抱緊,聲音暗啞:“謝謝你,栩栩。”
你不知道,你曾為我帶來了什麼。
葉容栩以為他感謝自己幫他查明身世這件事,也又抱住他,干巴巴道:“哦,沒、沒什麼。”
頓了頓,又忍不住顯擺:“主要是我聰明。”
他推開秦朝焰,翹起唇角自夸:“你猜我是怎麼發現的?是張奶奶給我看你的照片……啊對,差點忘了一件事。”
提到照片,他才想起玉墜,雖說現在基本確定秦朝焰就是小時候救自己的那個人,但秦朝焰自己還不知道,他忍不住想告訴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