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到過分的軀體幾乎沒有肉, 吸氣時肋骨的形狀清晰可見, 靠近褲腰的部分是很輕很輕的一層薄肌。
純粹是被瘦出來的。
他把手里的T恤扔進房間配套的洗衣機內, 裸著上身走到桌邊拿起煙盒, 捻過一根抿在唇間。
軟舌在藍色的煙嘴上一舔,獨屬于煊赫門的甜味流連在唇舌間。
煙嘴被咬住,火光在透亮的房間里亮起,甜膩的味道被泛苦的煙草味替代。
拿過手機走到窗邊,大開的窗沿貼在他的胸口,窗外是高懸的月亮和不夜的霓虹。
香煙熟練地過肺被吐出,消匿在夜空中。
手機被摁亮,凌晨四點半。
明暄靠在窗邊發呆,窗外的明月孤高,灑下來的月光照不在他的身上。
他翻著手機,拉開微信聊天框從頭拉到尾,又從尾拉到頭,循環反復。
直到指尖最終定格在了祁隨之的頭像上。
一截未彈下的煙灰飄落了下來,帶著點燃的火星燙在了他的指尖。
一顫,指尖點進了那個頭像。
之前所有的聊天記錄全都被清空了,唯一留在頁面里的是一個五年前的通話記錄,祁隨之打過來的。
通話時長只有四秒鐘,明暄幾乎是接到這個電話,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就掛斷了。
這是他們兩個人意外的一次的聯系,自那以后,兩個人已然斷聯。
他輕輕吹去了落在屏幕上的煙灰,指尖很輕地在祁隨之的頭像上輕輕拂過,而后退出。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直到天光大亮,清晨不算耀目的日光遮掩著尚未褪去的月亮,日月同輝,但月色愈來愈黯淡。
手機上的時間跳到六點,明暄舔了舔唇,給明昭打了個電話。
明昭一向覺少,睡得晚醒得早。
早些年的時候明暄還羨慕過很長時間,說如果跟明昭一樣可以不用睡覺就好了。
就好像許愿延時被神仙聽見了似的,這幾年來,明暄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
電話被接通,那邊傳來了淅淅瀝瀝的水聲,明昭大概是在洗漱。
明暄倚在窗臺,輕聲喊了句:“哥。”
“在呢,怎麼了?”明昭的聲音有些含糊,“在刷牙。”
“你什麼時候回加州?”明暄問道。
“嗯——”明昭想了想,“大概要下周,我的假休完了,不得不回了。”
“知道了。”明暄點點頭,“我下午回A市。”
“你不是跟朋友吃飯嗎,不多玩兩天?”明昭問,“奶奶這邊我可以先陪著。”
明暄搖了搖頭:“不待了吧。”
“那行,你把航班發給我,我等會去接你。”
電話掛斷后,明暄脫下衣服衣服一股腦塞進了洗衣機里,丟了顆洗衣凝珠運作后,轉頭進了浴室。
再出來后,把洗衣機調成了烘干模式,明暄盤著腿坐在床上對著嗡嗡震動的洗衣機發了會兒呆,掏出手機定了下午兩點回A市的機票。
走進熟悉卻又陌生的機場,明暄的視線落在機場門口。
祁隨之冒著大雨騎車來機場的那一幕好似還發生在昨天。
他甚至能回憶起來祁隨之當時的樣子,被雨水淋濕緊貼在身上的輕薄衣褲,沾滿了雨水的濕漉漉的頭發,和輕柔地摸著他臉的手。
明暄狠狠地閉上了眼睛,低著頭走進了機場。
下飛機時天色滿布霞光,漂亮的不可方物。
明昭戴了個鴨舌帽,靠著柱子低著頭看手機等他。
只一瞬間,明暄將明昭幻視成了祁隨之,從而后撤了一步。
在明昭抬起頭的一瞬間,那一點點既視感消失,明暄艱難地勾著嘴角露出了個不太好看的笑容,走到了明昭的面前:“哥,我到了。”
明昭看著他蔫蔫兒的樣子,無聲地嘆了口氣,手掌攏在他的后腦勺搓了搓:“那回去吧。”
家里不再有人會提前等在門口接她,房子的布景和幾年前相比沒怎麼變,也好像完全變了。
陳姨上了年紀,離開了他們家,換成了一個年輕的阿姨。
爺爺從生龍活虎的樣子變成了擺在靈臺前的一張照片。
永遠精致優雅的奶奶.頭發花白,呆愣愣地用手中的一方手帕擦著锃亮的相框玻璃。
花園里的花不再有人費心打理,蔫的蔫,謝的謝,泛著干枯腐爛的氣息。
他待得時間最長的那件畫室,被長久的鎖住。
所有的所有,都在向他昭告,已經一切都變了。
明暄繞到奶奶身后,無聲地環住了她的腰。
奶奶滿目愁容,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滿是褶皺的指尖順著他的頭發劃過臉頰:“暄暄回來了啊。”
明暄很輕地點了點頭:“回來了。”
奶奶將手帕疊好放進口袋,從靈臺旁取過手杖,伴著“篤篤”聲,坐在了沙發上,這會兒,明昭的父母倆也從樓上下來,蹲在了奶奶的身前。
“我睡午覺醒過來,總覺得老頭子還在我旁邊。”奶奶將眼睛取下,用衣角擦了擦又戴上,“他都走兩個月了,我還覺得他在我身邊。”
爺爺是在睡夢中悄無聲息去世的,又是高齡,算是喜喪。
后輩們難過了一陣后,一個兩個都從失去了父親或者爺爺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