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沒那個意思還拖著人家不放,那不更沒風度麼?”鄭斯琦反駁,“這事兒早不都跟你說開了麼,您怎麼又提她不可?”
“你甭閑煩,你往后一天不找個好的,這事兒我就一天都放不下。你外甥剛結束人生大事兒,我現在閑人一個,專就一門心思盯著你。”
“他答案對了麼,分估完了告訴我,我給——”
“別打岔。”鄭斯儀一揮手,“我現在都不求你找個多好的了,甭管人家境學歷怎麼樣,長相家境怎麼樣,你這個年紀也求不了那麼多啦。我就想啊,踏實的,本本分分,對你對棗兒不錯,安安生生把日子過好就行啦。不過分吧?”
這人我找到了。
“還得治得住你才好。好好給你拾掇拾掇學勤快點兒,飯不會做家務不會搞,再找個懶得一躺躺一窩了就!”
他勤快,又心細周到,體貼溫柔的人設,奉獻型人生。
“不過說到底,還真是得你喜歡。”
我喜歡,很喜歡。
“可惜你小子就不好好找!”
可惜那麼多人接受不了他與我相同的性別。
鄭斯琦合了碗櫥,吱呀一聲清晰的動響,像一首小調的悠揚前奏,“姐,跟你說個事兒。”
第113章
拐角那家小賣部,幾平見方,被貨架塞得滿滿當當難落腳。棗兒牽著喬奉天的手,仰頭動著嘴,意思是想咂麼點兒什麼。喬奉天拿了煙,便還替她一并買了袋大白兔和漬楊梅,隨手拆了糖紙往她嘴里丟了一顆。
不能回早,就又去了宿舍區里的一處健身器材區,把棗兒扶穩在太空漫步機上,看她攥著扶手像模像樣的邁著大步子。后頭一排枇杷樹,三兩個老頭老太飯后舉著蒲扇在蔭下消食,認得棗兒,隔著老遠給她笑著打招呼。
喬奉天倚著扶手,手掌托著棗兒的后腦勺,合眼睜眼,乍暗還明,抬頭看今天天上的一條條線似的奇異的云。
鄭斯琦打算要怎麼說,語氣,態度,觀點,神情,統統不清楚。想到這兒,才發覺喜歡一個人,他這個人的想法琢磨的完全通透,爛熟于胸。也許已經坦蕩蕩的說開了,家里正雞飛狗跳,摔鍋雜盆也未必。喬奉天獨自在腦袋里瞎猜,既覺得心里有獨善其身的負罪,又有點兒不可名狀的快慰。
快慰在于即將擁有主動立場的自由。與自由之后陡然巨大的怒視與高壓,一團混亂地攪和在一起。高興不合適,不高興也不合適。
喬奉天心疼鄭斯琦要付出的代價要比他大多,把傷害無奈地帶給家人。可又不能因為這點兒一文不值的心疼自亂陣腳,擾了倆人攢了這麼久的思慮和勇氣。破罐破摔,舍身炸碉堡,愛誰誰,類似這種魯直的行事風格在困難面前,其實往往通用。
化繁為簡,直線思考,沒那多彎彎繞多好。
“棗兒。”喬奉天低頭看著鄭彧,捏她頭上一左一右的倆揪揪。喬奉天猜,是鄭斯儀的手藝。
“哎!”她脆生生地應,把嘴里的大白兔嚼嚼咽了,抬頭看喬奉天。
“姑姑會打人麼?”問得有點兒無厘頭。
“大姑嘛?”鄭彧嘟了下嘴,“打呀,打表哥屁股,我小時候,我是說我更小的時候,不聽話不好好吃飯,也打我屁股,爸爸說他小的時候也老挨大姑的打,不念書,爺爺就和大姑一起男女混合雙打,繞著院子追著打。”
喬奉天聽了笑,挺有畫面感還。
“打人疼麼?”
“疼!”棗兒皺著鼻子撇眉,伸了之手出來,“大姑是平掌,打屁股特別疼!”
鄭家廚房里,鄭斯儀沒大人,無非是說不出來話。
“你給我講清楚,你再講一遍。”鄭斯儀把手上的水珠子在毛巾上匆匆抹凈,挺無所適從似的揪了舊圍裙,又放下了,“你把話以一字一句說清楚,說,來再說。”
鄭斯琦背手合上了廚房門,扣了鎖。
“你關什麼門?!”鄭斯儀突然擰眉喝。
“姐。”鄭斯琦豎指在嘴邊比了禁聲,“你剛才聽清楚了不是麼?我沒騙您,沒開您玩笑,我說的,都是認真的。”
鄭斯琦抿了下嘴,再道,“我覺得他好,他是我對象,我打算跟他過一——”
鄭斯儀的巴掌倏然高高揚起,上前,她的塑料底拖鞋在地板上發出了利脆急促的“啪啪”兩聲。就好比是兩記巴掌的擬音。
“過你媽!”
鄭斯琦前一秒還在跳脫的希冀鄭斯儀這卯足了勁兒的一巴掌舍不得落下來,下一秒就被伴著利亮一聲響的巨大疼痛帶偏了臉。眼鏡托滑下鼻梁搖搖欲墜,鄭斯琦抬手頂回,閉眼定了定被扇晃的神。
太久沒被這麼一點兒情面不留的打了,疼痛的印象淡而模糊,乍然再切身體味一次,總是要蒙圈兒一會兒的。
他抬頭直視鄭斯儀,他提醒自己不能表現出一點兒搖擺不定的弱勢來。
“我再給你個面子,你聽好了,你趕緊麻利把剛才那些四不著六的狗屁話給我收回去!”鄭斯儀神情冷肅,伸手指著鄭斯琦鼻尖兒道,“給我收回去!”
鄭斯琦臉上掌印分明,顯出平時從沒有的狼狽。
他搖搖頭,轉身從碗櫥里抽了根搟面杖出來,遞上前,“姐,話我收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