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斯琦坐在一邊,沉沉盯著他的側臉,認真地看他說話時,臉上浮現的每一個細微有深致的神情。
杜冬不言不語地盯了他半晌,末了才抓了個荔枝往他頭上一丟。
“你丫今兒就是來秀恩愛的唄,可給你小子憋壞了是吧!”
喬奉天朝他皺了下鼻子,揚起嘴角笑起來,“那是,這麼多年終于等找機會了,閃不死你。”
第106章
杜冬死乞白賴一定要請鄭斯琦吃飯,倆人沒轍,被連拖帶拽地拉去了樓底下的一家自助火鍋。是再不說吃飯的點兒,人少,點了個九宮格鍋底,挺像那麼回事兒地擺了幾盤涮菜。
李荔去夾水果,端了兩個空盤拖著喬奉天一道。
杜冬扇了扇鍋底上蒸騰的雪白水汽,伸手掏煙,給鄭斯琦遞了一根上去,“不知道鄭老師您抽不抽?”
鄭斯琦接過,煙嘴沖下夾在指尖,在桌面上磕了一磕,“抽,老煙民,閨女不讓抽了這麼多年也沒下定決心戒。”
“您模樣太文氣都看不出來。”杜冬笑著按開火機,扶穩火苗對準對面鄭斯琦的嘴邊的煙,“是戒了好,我媳婦兒現在聞不了煙味,我也琢磨著趕緊戒了得了,這玩意兒一個月開銷也大呢。”
“主要還是身體。”鄭斯琦食指敲了煙尾一下,撣了一截煙灰,“奉天哪天讓我戒,我一定戒。”
“那您甭想。”杜冬咧開嘴笑,“他就不是那樣的人。”
鄭斯琦頓了一下,看著杜冬沒接話。
“哎,我就拿抽煙這事兒給您打比方,就奉天和我媳婦兒李荔。”杜冬把煙咬在嘴里,拿手在桌面上劃了一道,意思是把倆人分成了截然不相似的兩部分,“李荔一旦在意誰,心里有誰,看不爽的她就會直截了當告訴你,抽煙不好,所以我不讓你抽,你得戒。
”
鄭斯琦抿了下嘴,點點頭。
“奉天不一樣,他覺得可能這件事對你自己不好,他也不會主動要求你去改。他不會讓你戒,但他是那種會給你買好一些的煙,再時刻關注你的身體健康,督促你定期檢查支氣管和肺,再替你開窗通風,順手把你的煙灰缸倒的干干凈凈的人。”
杜冬呷了口煙,再從鼻子里噴出兩道,“最近網上這雞湯不是挺火麼。”杜冬嘿嘿笑了一下,“說這兩種人,一個叫我為你好,一個叫我對你好。”
杜冬沒有質疑李荔的意思,李荔愛他愛的深,他比誰都清楚。只是這個世界上有的人愛人,周全溫柔到無法可想;在保留自身尊嚴的不依附不討好的同時,尊重對方,注目對方,以最恰如其分的方式把自己的繾綣情意毫無保留地交付出去,一點都不唐突,都不燙手。
比起很多更熱切的,這幾乎才是愛一個人的極致。
杜冬也并沒有過多的新知舊雨,也不能橫縱聯合地進行人與人間的比較。只是以他而言,喬奉天近乎是這樣的人了。不局限于他對愛人,更包括友人,親人。
杜冬比電線桿子還直,喜歡李荔喜歡的不得了,可他心里依舊把喬奉天當一個寶,當個比他稍小一歲,遺珠似的寶。偏見是泥沙,一層層壓他身上,就算他好,也未必能被懂得的人瞧見。
杜冬是魚,也想啄去泥沙,把這顆遺珠頂破水面讓別人珍而重之地帶走,帶他自己也是這洶涌之中逆流而上的一員,既不得要領,也力不從心。借周來先生一句話,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心說你這個傻珠子,你自己就不知道蹦一蹦?
如今終給人拾走了,這人高挺清雋,斯文優秀。
心情差不多和嫁女兒一樣,矛盾而夷愉。
鄭斯琦這邊,始終笑著和杜冬說話,既感恩對方對自家寶貝的好,也難免莫名其妙地醋一醋。醋原來自己不是獨一份兒,醋自己和喬奉天相處的時日沒有和對方相處的長,醋他擁有喬奉天青澀的過去,醋他也知道喬奉天的好。
于是在他拿喬奉天與李荔昨晚比較,下了一個鄭斯琦頗認同的結論之后,鄭斯琦幾乎想佯裝著無比優越無比篤定地口吻回他,“我當然知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我那次在醫院見過您,我問奉天,他說和你是普通朋友,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倆能成。”杜冬把煙屁股按滅在煙灰缸里,“我不了解您,我了解他,我是挺喜歡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兒拿自己不當外人的,您覺得我這人碎嘴子也無所謂了。”
鄭斯琦看著他。
“奉天阿媽怨他,大年三十也不讓他上主桌吃飯,阿爸多病一口氣兒上不來的事兒,親哥重傷在床,有個親侄子要養,有個幾把破嫂子丟了他哥他侄死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哪天會不會回來還想死乞白賴帶孩子走。這麼個喪門星似的家,您真的接受得了面對得起麼?”
“您那邊,不用您說,我猜也知道,至少得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小康水平。且不說喬奉天是個男的,他就是個姑娘,他一個服務行業給人理頭發的,一個成天把自己頭毛染得跟個雞毛撣子似的瘦不零丁的小矮個兒,能入得了您家人的眼麼?您的家庭真的不會給他帶來傷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