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是。”
劉交警隔著頭盔輕笑,笑聲被迎面的江風拂開,拋在了駛過的路上,“我就知道,特別容易能看出來。”
“那您不還真厲害。”喬奉天看他頭盔下壓出的一小截兒發茬。
“不是我厲害,是你太明顯。”
喬奉天沒說話,低頭看自己的身上的衣衫被吹得鼓起,衣擺正來回翻飛的起勁兒。頭盔總會悶的,說話就會在玻璃罩上起一層薄的水霧。又不能伸手進去抹開,只能推上去。
“哎,說你明顯是開玩笑。”對方又回頭,“我在bluded上看過你,資料里就一個利南一個喬,連一張生活照都沒有。”
喬奉天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還挺酷的。”
喬奉天挺像笑。自棄自保自卑自怯也算是一種個性的話,那一定是顏色最晦暗混雜的一種。這種情緒太亦感染他人,使水一暈就泛泛像四周漫去。所謂近墨者黑,純白能染,正紅能讓,藍綠能染,明黃能染。深沉給別人看還叫深沉麼?
和不想干的人劃清界限,不要總想著昭彰傾訴,是既不損己,亦不損人的基本原則。
“那您酷點還挺清奇。”
撥開面罩分外舒爽,身邊的云翳都吹散了。喬奉天轉頭看向近傍晚,正熠熠作閃的狹長巢江,心里比誰都清楚,他的風在哪里,方向在哪里,也清楚,他最應該對誰坦然敞懷。
到了利大后門,隔理發店還有百來米的距離,喬奉天就出聲讓他停了。翻身下了摩托,把頭盔去下,把扣帶擺弄整飭遞了回去,“麻煩了,今天謝謝你啊,劉……劉交警。”
“劉擘。”
這個字兒發音特殊,并不常被人念,“擘?”
“上面一個開辟的辟,下面一個手掌的手,商業巨擘的擘。”
“記住了。”喬奉天笑了一下,點點頭,“那我今天就先走了,有事您在聯系我。”
“哎。”又不知哪兒摸出來的一根煙,總算是能大大方方摸火機出來點上了,“沒事兒就不能聯系了是這個意思?”
喬奉天特想說是。
“您要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能幫的上的話我——”
“我不是說那個。”
“那、那你如果想理發或者要帶誰過來理發,你就——”
“哎喲。”用力抿了口煙蒂,一腳撐地支著摩托一邊笑,“你真聽不懂還是假聽不懂?”
喬奉天撓了撓眉心,撥了把額發。
“我聽得懂。”
“那你故意的。”
喬奉天選擇不接話,側著頭也沒打算看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是看不我這樣兒的,還是你現在就沒這方面想法兒?”
喬奉天不知道怎麼跟他說,“都不算。”
“那你就是有對象兒了?”劉擘突然沖喬奉天肩后抬了抬下巴,朝前點了點指頭,“那邊那個,從剛才就一直站那兒看著你的那大高個兒?”
“啊?”喬奉天愣了兩秒,才赫然順著他比的方向回頭。
誰知道鄭斯琦怎麼能在這兒!喬奉天看他車停在不遠處的前方,一身煙灰的短袖襯衣,一條熨帖平整的西褲。手搭著車門扶手,嘴里也含著根煙,煙頭的星火跟著吐納有節奏的明滅。
“我靠……完了完了完了。”
“我瞅著也就是長得高點兒啊。”劉擘低頭把煙灰撣進手心里,再抬頭,“我也就……哎!你跑那麼快干什麼哎!”
喬奉天把安全帶扣進了鎖里,看后座擺了兩盆長勢扎實的盆栽。油綠的葉里發著大朵絹似的乳白朵蕊,馥郁芬芳,濃到幾近發苦的甜香。
是兩盆正值開花時令的梔子。
“生科院下午有花展,杜鵑和梔子,他們拿的都是杜鵑就我拿的梔子,不知你養沒養過,喜不喜歡。”鄭斯琦發動了車子,見喬奉天坐在副駕駛上看著他,又不言語,忍不住笑,“怎麼了,今天沒有先親親你,不樂意了?”
喬奉天把頭轉到了一邊。
鄭斯琦湊過去在他鬢角處輕輕貼了貼,“我剛才抽煙了,現在不是很方便。”
喬奉天連同他偶然的煙味都一起喜歡。
“你、你先開吧。”
鄭斯琦揉了揉他的后腦勺。
吃醋當然好,說明被在乎,是情趣。可喬奉天總不確定,鄭斯琦那麼一個看起來什麼都得心應手,溫柔泰和的人,自己究竟有沒有能力能讓對方在意到吃醋的程度。這事兒顯人微小而格局不大,如果不問,或許沒那麼容易承認。
喬奉天忍不住回頭去看那些梔子,浮漾進滿車彌散的芬香中。又看鄭斯琦的脖子與突出喉結,一同藏在扣的整齊的衣領里,正濡了一層薄汗,黏潤發燙的樣子。
回家便開了空調,鄭斯琦調了二十一度,喬奉天默不作聲拿遙控器過來,又滴滴滴給調升至了二十七。
“太響應國家號召節點節能了吧。”鄭斯琦捧著他的臉來回揉,不能吻,就把下巴擱在他發頂上。
“貪涼會得關節炎的。”喬奉天把遙控器往沙發里一擱,往他腰上輕輕一環,“陰天下雨疼的可準了,比天氣預報還靈驗。”
喬奉天買了烏梅和玫瑰茄,晚上煮了鍋酸梅湯,煮開又擱了點兒郎溪帶過來的陳皮和干桂花,熬了一整砂鍋。
鄭斯琦不大樂意讓鄭彧吃冷飲,小丫頭總不高興,喬奉天煮來討她開心,也讓小五子和鄭斯琦也能開胃消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