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斯琦猛然推門站出,想說話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林雙玉的巴掌狠狠摑在喬奉天低頭露出的一截后頸上。他被扇地蹲著向前趔趄一步,偏頭閃躲時,順著慣性落下的前掌摜在了右臉上,比貼頸的前一下,響的還要利索干脆。
第63章
“就想問你是第幾次了,又傷著了。”
鄭斯琦擰了個濕毛巾遞過去,側頭看了眼他雪白的頸子,看著那塊兒掌根大的紅跡。
“滿打滿算,第三次。”喬奉天坐在沙發上,接過了毛巾捉在手里揉捏。
“讓你敷脖子的,不是讓你著手里玩兒的。”鄭斯琦環臂立在一邊,“還滿打滿算。”
“……恩。”喬奉天依言抬手貼上脖子,“知道了。”
喬奉天睫毛不長,密倒是密,齊整黢黑的刷毛兒似的一截,綴在眼瞼上。只這麼偶爾眨眨,整副眉目都像蝴蝶振翅似的鮮活起來。
鄭斯琦冷靜了一下,分析了片刻,覺得自己所有的舉動歸的進合情合理一類。
他目睹喬奉天被人扇了不太準的一耳光,不留情面而狠極,看著不像一剎之內的盛怒,倒像是積攢許久后的爆發。但鄭斯琦也看得出那掌里,存的密匝的躊躇。
一瞬間最大的反應是心疼,繼而才是疑惑驚詫。
鄭斯琦把這心疼歸咎于喬奉天趔趄向前的背影太單薄而消瘦了,籠上余暉,則更有末路的余韻。索然的像首朦朧詩。
他先默不吭聲地坐回了車里,回頭囑咐小五子先頭上樓,自己不方便就不送上去了,注意安全。
等小五子禮禮貌貌地笑著道謝告了別,舉著兩支風車走近,喬奉天見了他便轉頭看過來時,鄭斯琦才隔著遠遠的距離一豎食指,示意他別出動靜。
林雙玉不多說,自顧自領著莫名的小五子轉頭上樓。喬奉天上車的時候,鄭彧樂得車里亂竄挽著他不放,鄭斯琦發動了車子也沒多說什麼,單只一句。
“天快黑了,不想回家就先去我家。”
喬奉天沒回話,鄭斯琦當他是默許。
“是你母親麼?”鄭斯琦把水杯也放在茶幾上,看他眉間的那顆暗紅色的痘子,“剛才那個。”
喬奉天拿起杯子沒喝,“是。”
鄭斯琦就沒問了,盯著他咽了口白水,把冰涼的杯子貼上了正發著燙的側臉。喬奉天張了張嘴,抬頭看了鄭斯琦一眼,又低頭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措辭我都準備好了,你又不往下問了,堵得我……”
鄭斯琦抱著胳膊笑,“那你就說。”
“你得先給我個引子。”
鄭斯琦便隔著半身的距離,在沙發上坐下,“好,那你告訴我,他為什麼打你?”
鄭斯琦知道喬奉天并不是真的想說,他從也來不是會四處宣揚和昭彰自己的人,他相信。鄭斯琦看他波動著的神色,猜得出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可傾訴的趨勢,需要的是旁人一個探尋的姿態。他想別人現在去敲一下門,確定自己正被關注的事實;至于這門開不開,自己是不是個值得他袒露的人,由他自己決定。
分析起來,挺無理取鬧的一個訴求,可鄭斯琦理解的了。
果真喬奉天又不做聲了,猶豫著摩挲著玻璃杯。
干坐著等,都尷尬。鄭斯琦便自然地伸手拉開了沙發邊的落地燈,把茶幾上的kindle取過來,隨便點開了本《鄉土邊的中國》,低頭推了下眼鏡。
喬奉天驚異的一點兒感覺不到被晾著的尷尬無措。
被打一巴掌真不算什麼,搟面杖子帶著風呼呼地掄下來劈在腦袋上,也不是沒有過。快慢之差罷了,委屈郁結忿忿和不甘全吞得下,但又的確疼的難受。他跟著鄭斯琦進了電梯才覺得不該來,來了說什麼,討什麼呢,鄭斯琦三言兩語就撫的平他的焦郁不假。
他一個笑就能撥亂自己的思緒不也是真?
可真舒服啊。
就和他這麼并肩坐著,哪怕不說話,氣氛也能在他的拿捏之內。喬奉天透過余光去看他低頭似專注非專注的閱讀的模樣;額發垂下來兩三綹,搭在鏡腿上,落地燈的暖光鑲在鏡片的邊緣處,給他的面龐添了一個最突出的高亮處。
尤嫌看得不夠細致,心有不甘,便極其小心謹慎地多轉了點頭,繼續用目光描摹摩挲他側面的輪廓;從鼻尖到膝頭,猶如一筆勾成的那般利落,筆觸又分外和緩溫柔。
雖然挨不到肩,但還是能感覺到他屬于成年男性的溫融溫度,要麼像一束光,要麼就是一株樹。
多讀了差不多百分之二,喬奉天把被子往茶幾上一擱,磕出清脆的一聲響。鄭斯琦應聲抬頭,支著一邊的太陽穴去望他,像始終在時刻準備著。
“她打我是因為……”喬奉天頓了一下,“你見過吧,應該知道吧,就我們這種人,能藏就藏,但一旦跟家里出柜了之后……會怎麼樣其實很明白。”
雞飛狗跳,雞犬不寧,鄭斯琦在心里說。
“這都挺正常的,真的,她接受不了就必然會有所反抗,我這個人不合她的意,背著她能接受的道德底線而去,那肯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