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斯琦見了邊去那她包里裝著的兩頂小鴨舌帽。一頂嫩黃,一頂全黑,一個腦袋上按了一個。
“都擋著點兒,別都曬黑了回頭。”
“我不怕曬的鄭叔叔。”小五子頂了頂壓住眉目的帽檐兒,“我再黑黑不到哪兒去了。”
“是哦。”鄭斯琦看他一口齊垛垛的糯米牙,“原先曬多了吧?”
小五子搖頭,“天生的,隨我爺爺,都說我哪兒都像我小叔,就皮膚不像,說我是喬家的中東混血。”
鄭斯琦沒忍住側頭笑出聲兒,想說能像你小叔那麼白的,縱看整個利南也沒幾個。
第60章
鄭斯琦帶了一臺佳能80D,中高檔的機型,大前年和電信學院的兩個老師合伙從廠家那兒提的貨,比市場價低不少,只八千不到。
鄭斯琦不大了解單反,光圈景深快門一概不動,平常頂多也只知道個半按快門對焦,全按快門取景。
要不是想多記錄記錄棗兒童年成長的一點一滴,原先那臺停產多年的索尼卡片機就很夠用了。
先繞過了水生動物區,去了陸生動物館。鄭彧怕魚,相較龜鳥魚蟲一類的東西,對能跑能跳的東西更感興趣。
“來,看鏡頭上方一厘米。”
鄭斯琦端著相機沖著小五子,隔著眼鏡,湊上取景器。
“啊?”小五子抬頭,眨巴了下眼。
“笑一個,我拍一下對個光。”
小五子應聲咧開嘴,勉為其難地掛上了個極僵的笑容。“咔嚓”一聲微響,屏上定格著他瘦窄窄的一張臉。
“爸爸我看。”
鄭彧扯著鄭斯琦的胳膊往下扽,鄭斯琦忙把單反帶又往胳膊腕兒上多繞了兩圈兒。
“慢點兒啊,摔了就是七千塊。
”
小五子聽了眉一聳,繞開身子離相機遠了點兒。
展覽區還是熱鬧的,時候雖早,一家一戶的也來了不少。展館志愿者給鄭斯琦發了張小地圖,彩鉛繪著交錯的阡陌小道,可供參觀的重點園區被打圈兒重點標記了出來,貼上了卡通的動物圖案。
鄭斯琦蹲下來把地圖展開在小五子眼前,比了比圖上的幾處,“你說,先去哪兒?”
小五子極少做主,分明地局促起來,反復摩挲著手里的小水壺。
“讓、讓鄭彧選吧,我去哪兒都行。”
鄭斯琦摸他的后腦勺,“今兒不聽她的,就聽你的,隨便指,指不出來咱們就點兵點將,點著什麼算什麼。”說完又去看鄭彧,“小棗兒同志有什麼異議麼?”
鄭彧立正站好,“報告,沒有!”
小五子眼神繞著地圖上下掃視,猶豫著一伸手,點了個長頸鹿園。
地方布置的很細心,引向園區的主路統統做成了小徑的模樣,鋪好了齊整的青磚,一路蜿蜒延伸向前,不一會兒就有三倆背包的人步子比他們快,鄭斯琦需要牽著兩個孩子側身避讓;徑邊的植株高大,在頂觸衍生合抱,如同在頭上支了 一盞油綠的頂,間或穿插著種上不生綠葉打粉蕊的花樹,凋敗了的粉白花瓣在落在青磚上一圈,像留下的跡子。
鄭斯琦真的不太認得樹,鄭彧問他也只能答得含含混混,要是喬奉天在,倒也許真的可以一一說的清楚。
鄭彧兀自往前小跑著,手里捉著只宣傳單折成的小折扇。鄭斯琦則去牽小五子的手。一系列地反應和某人一樣,都是先躲,先閃,不大好意思,直至稍稍放心了,才虛虛探出一根指頭來搭上,謹慎而小心。
往常會一味覺得和這樣的人相處累,現在到莫名其妙地覺得不舒坦,總想著你若是退一步,那我便上一步。
和他以往處事的原則相悖。
長頸鹿是老遠隔著一層護欄就能看的,在影影綽綽地林木里冒出一大截脖頸子來,眼上披覆著一層細密濃黑的睫毛,下巴不斷地左右晃動著咀嚼。
鄭斯琦一瞧等著喂食的游客都排出條蜿蜒長龍了,便低頭去問他倆。
“要排麼?”
鄭彧和小五子都瞧著長頸鹿挪不開眼了,異口同聲道,“要!”
得,等著吧。
小五子和鄭彧攀在護欄上翻起了花繩,原先小五子不會,一繞繞成一團糟堆在手掌心里。鄭彧舍不得放棄這麼個搭檔,一道一道教,這會兒給調教的會了不少種花色。
鄭斯琦看著小五子安安靜靜地撐著紅繩,任鄭彧上下來回,不安風地比劃著動作,心下覺得他是個尤其溫柔的孩子。
男孩子無論如何不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的,鄭斯琦看得出。可鄭彧既像他請求了,他就會答應并百分百盡最大地努力做好。
可這妥協既不是一種討好,也不像是因為沒有主見而盲從,而是最本能的對周圍人的善意,不顯山不露水,就那麼有了。
鄭斯琦舉著相機又連拍了好幾張小五子的近景。其中一張大特寫單只有眉目,放大在屏幕下看,幾乎和喬奉天一模一樣。
枯等了二十多分鐘,終于到了鄭斯琦這一撥。帶著漁夫帽的管理員穿著黑筒的膠鞋,把擴音器往嘴邊兒扯了扯,操著一口利索的利南話喊。
“來帶孩子的家長都把手邊兒的孩子看好了啊!別讓小孩兒往圍欄后頭鉆啊!長頸鹿不咬人踩著了也不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