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演的哪出兒童劇。
喬奉天哭笑不得地開了木門,見鄭斯琦正門外擰眉立著,把薄外套脫了掛在胳膊上。
“打擾了。”
“不會……”喬奉天側身讓出空隙,又緊跟里的幾句,“您別太生氣,這事兒其實是我不對,沒想著打電話跟您確認一下,棗兒還小您別……”
“放心。”鄭斯琦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提步進屋,“我不打她。”
走了兩步又回頭沖喬奉天笑了一下,“你看我像那樣的人麼?”
那可說不準。
鄭彧聽了鄭斯琦進屋的動靜,真當他是要來提溜著自己的領子興師問罪要一通劈頭蓋臉臭罵了,忙把小手搭在小五子的肩上,怯怯地在門框處探出了半了小腦袋探視。
“過來。”
鄭斯琦立在客廳,解散了領上的兩顆扣,語調不徐不緩,抬手虛指著廚房。
“唔。”鄭彧立馬就縮了頭,連帶著小五子的半個身子一起給伸手猛扯了回去。
“還躲?”鄭斯琦挑眉,“鄭彧我數到三,出不出來你自己看著辦。”
“一。”
不出來。
“二。”
還不出來。
“三。”
就是不出來。
“鄭彧我跟你說,你聽好了,從今天起你就在廚房跟喬叔叔過吧,我每月給你付房租水電,你就別出來了。”說著就弓腰拾起了沙發上的外套,往胳膊上一搭,“我先走了。”
“不不不!一二三一二三!”
鄭彧蹭就鉆出來了,隔了一米直直立在鄭斯琦的面前。深埋著頭,噘著嘴,小肉手緊緊攥著衣服的荷葉邊兒,“爸爸對不起……”
喬奉天一旁干看著,尷尬的不行,揮揮手讓小五子過來自己身邊待著,別擱廚房傻愣愣地望著。
“我問你。
”鄭斯琦推了推眼鏡,“你來幾天了?”
“三天了……”猶猶豫豫,細細弱弱。
“頭發不是語文老師幫你扎的吧?老實說,誰給你扎的?”
“喬叔叔……”抬一根軟白的手指比了比喬奉天。
“怎麼糊弄小飯桌老師的?”
“說媽媽從國外回來了,帶我回家吃飯了……”
鄭斯琦聽完怔了一刻,低頭看鄭彧頭低得更深,快縮成了嫩粉色的一小團兒。
關于李覓涵的不存在,鄭斯琦從來沒有給過鄭彧一個或是不合乎常理,又或是分分明明冷冷靜靜的解釋。諸如,你的媽媽已經不在人世了,又諸如,你的媽媽正生活在一個沒有苦難的天堂呢,從來沒說過。從一臂成長到時今一米,鄭彧也幾乎沒問過,只一次兩年前幼兒園匯演,還奶聲奶氣的時候。
爸爸,媽媽呢,別的小朋友的媽媽都來了哦?媽媽說的次數不多,鄭彧連這個詞的咬字都顯得生疏而不自然連貫。
在國外,要等幾年哦。
鄭斯琦好像只這麼隨口應了一句,敷衍了事到連他自己都記憶模糊了,鄭彧卻悶不吭聲記到了現在。愛不愛,想不想,父女倆像心有靈犀似的守著一個實則心照不宣的秘密,你不問,我不提。貌似周全謹慎的疼愛實則漏洞斑斑,鄭斯琦赫然心疼,內疚,難受,被棗兒瞞著騙著的幾分不悅頃刻煙消云散,萬分之一都不曾留。
他蹲下來,沖鄭彧勾了勾手。鄭彧向前挪著步子,又不敢貼鄭斯琦太近,只能虛隔著一寸,繼續埋頭。鄭斯琦伸手去抬她圓潤潤的下巴,摸了一手冰涼涼的淚珠子。
“別哭。”
鄭斯琦笑著把她往懷里一攬,“爸爸還沒罵你呢,哭什麼?”
插不上話,喬奉天就忙拿了一盒面巾紙遞過去。
鄭斯琦沖他點了下頭,抽了兩張,揉成一團,低頭往鄭彧臉上一覆,“為什麼不想去小飯桌吃飯?”
鄭彧閉著眼睛任鄭斯琦小心揩著頰上的淚花,沒說話。小五子在一邊就替她小聲兒解釋道,“學校里有人說,爹不疼媽不愛的小孩兒才去小飯桌呢,等他們再長大點,就更不要他們這些小孩兒了。”
喬奉天聽了不由得在心里“嘖”了句嘴。誰他媽教出來的兔崽子嘴怎麼那麼欠抽呢。
“那怎麼不和爸爸老老實實說?怕爸爸不讓你來?”
鄭彧睜開眼,眼眶發紅疹似的染粉了一圈,鼻頭擤發亮,說話都帶著飲了霧靄似的濃重鼻音。聽著像把浸了水的小長笛。
“因為和爸爸說了,爸爸就會不讓我去小飯桌了。然后就會每天中午找時間來接我了,然后就會自己燒飯給我吃了,然后就會耽誤工作的。”
貼心可人的話是一套又一套,鄭斯琦深知只能信一半兒。
“耽誤爸爸的工作是工作,耽誤喬叔叔工作就不是工作了?老實說。”
鄭彧噘著嘴看了眼鄭斯琦,又看了眼喬奉天,低頭把臉往眼前人肩窩里一埋,害羞似的嘟囔著。
“因為喬叔叔做飯太好吃了……”
我就知道。
鄭斯琦伸手往她胳膊軟肉上輕擰了一記,推了下眼鏡。
“不管怎麼樣,以后要說實話,知道嗎?”
“恩!”
等鄭斯琦站起來對著喬奉天的時候,加起來六張多的倆人都自覺愧疚尷尬。
喬奉天心虛自個兒二十九的人了,半點兒心數不長,信了個小蘿卜頭哄人的話也沒想起來打電話給人家長確認一下。
鄭斯琦心虛自己忙得心眼兒漲成碗口大,真要不是問了班主任,知道棗兒是跟著同桌一塊兒背書包回了,才想起來打個電話給喬奉天問問,回頭等閨女給人拐賣去窮鄉僻壤絕域殊方了,自個兒還坐電腦跟前沒知沒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