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這個詞的發音對他來說太困難了，他怕自己一緊張叫岔了音，不太禮貌。

    “不用那麼客氣，來了就當自己家里一樣，外面很冷吧，快進去我給你們泡了點巧克力。”韓起爸爸笑瞇瞇地拍了拍牧落的書包。

    和善，太和善了。

    牧落覺得韓起爸爸舉止投足間都透露著一種說不出的優雅。

    對于從小就缺失父愛的牧落來說，他從未想過會有父親在自己兒子的同學來家里做客時親自來迎接，在他的印象里，胡磊就是那種，不管是哪個兒子的朋友來了家里，他都是坐在沙發上從手機前移開視線抬頭看一眼再答應一聲。

    這就是外國人嗎？他想。

    韓起從玄關柜子里拎出一雙粉色的棉拖放在他面前，牧落認出這就是他在出租屋里穿的那雙，看來也被韓起一塊兒帶回來了。

    牧落一蹲下，韓城這才虛瞇著他金絲眼鏡下那雙睿智的眼對韓起問道：“在一起了？”

    韓起俏皮地眨了眨眼，頗為驕傲道：“那可不，你兒子多大魅力，分分鐘就把他迷得七葷八素的，哎喲！”

    韓城從他身旁走過用卷起的報紙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沒個正經，我看你跟你媽怎麼解釋。”

    “您就在門口等著敲我是吧。”韓起捂著腦袋悠悠說道。

    他爸沒回他，給了他個你自己慢慢體會的眼神。

    韓起嘟嘟囔囔：“還能怎麼解釋，該怎麼說怎麼說唄，對了，媽呢？”

    “打電話，等她打完我們就可以開飯了。”

    “噢。”

    走到客廳，韓起看到眼前的一幕差點沒繃住。

    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男朋友進來羽絨服也沒脫，在寬大的沙發上選了個最邊緣的位置，雙腿并在一起，抱著自己的書包坐得板板正正，眼睛直溜地瞅著電視機看。

    關鍵是電視還沒開。

    “你來我家軍訓來啦？啊？牧落同學，看什麼呢這麼入迷。”韓起一屁股坐他身邊有些好笑地問他。

    對此牧落只是嚴肅地看了他一眼，絲毫沒有要泄下來的意思，背繃得比他性取向還直。

    “放輕松，又不會有人吃了你，來，書包給我，衣服脫了，有暖氣你不嫌熱啊？”韓起強忍住想抓著他狠親一頓的沖動，干脆親自動手扒了他的外套，將書包和衣服一并放在了衣架上。

    這時韓起爸爸從廚房端出兩杯熱巧克力遞給他們倆，牧落見狀趕緊伸出雙手虔誠地接了過來細品了一口。

    他發現和之前韓起給他泡的是一個味兒的。

    韓城往單人沙發上一坐，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他：“之前拔了牙，沒有再發炎了吧，不過我相信有韓起在，傷口應該會養得很好。”說罷，他意有所指地看了韓起一眼。

    韓起毫不遮掩：“那當然，養得可好了，我還檢查過，一點痕跡都沒有。”

    至于用什麼檢查的他沒說，怕挨揍。

    牧落有些不解地比劃道：“您知道我拔牙的事？”

    韓起一怔，忘了還有這件事瞞著他，但還是如實轉述了過去。

    韓城笑瞇瞇道：“嗯，上次不是見過了嗎，我還讓你少吃點糖，韓起應該也嚴格履行了這件事。”

    看見他的話，牧落本就不小的眼睛猛然瞪大了一圈。

    怪不得他從進門起就隱約感覺韓起的爸爸怎麼看怎麼眼熟，不是跟韓起相像的眼熟，而是他總覺得自己在哪兒見過對方，奈何他是個臉盲，一時半會兒真沒讓他想起來，僅僅只是看著他牙有點酸。

    現在他終于頓悟了。

    眼熟是因為對方當時戴著口罩，再加上要拔牙了他緊張就沒認真看，以至于進門這麼久了才知道當初給自己看牙齒的，竟然是韓起的爸爸。

    一股相當復雜的心情逐漸從他的脊椎骨蔓延到了腳趾尖兒。

    他有點慶幸自己穿的不是涼拖，否則韓起此時一定能看到自己摳緊的腳丫子。

    第一次見家長算什麼，還有什麼比見到男友家長才發現之前還在對方那兒拔過一顆智齒更恐怖的事情嗎？

    光是想想韓起爸爸當時還讓自己少吃點糖，他現在就恨不得找個地板縫鉆進去。

    韓起媽媽這時正好接完電話走出來，她先是看到最近的韓起，叉著腰就是一句中氣十足的：“韓起你個臭小子還知道回來！”而當她一看到緊靠在他身邊的牧落，突然就在中途轉了音：“呀，你就是牧落吧，長得好乖啊！”

    牧落趕緊放下杯子站起身來，微微鞠了一躬喊了聲阿姨，心里直感慨對方看起來好年輕，如果不是看韓起叫了聲媽，他完全會以為對方是韓起姐姐之類的家人。

    “誒，快坐，我剛剛在接電話沒有注意到你們回來了，餓了沒，咱們先吃飯。”楊茉莉臉上帶著止不住的笑容，看到牧落的第一眼就喜歡得不得了。

    牧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已經稀里糊涂地被她帶去餐桌前坐好了。

    安置好了牧落，她轉頭對韓城道：“老公，端一下菜好嗎？”然后用眼神示意韓起道：“你，去幫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