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續雕的,時間可追溯到, 三年前。
解鳴謙將手寫的記錄本還給石匠,石匠接過。
他的手并不好看,常年雕刻, 布滿老繭, 又因年紀大,手背青黑, 還有老年斑, 和解鳴謙潔白若藝術品的手形成鮮明對比。
解鳴謙盯著他的手,頗為感慨。
他本來想走的, 卻忽然起了閑聊興趣,他搬條小板凳坐在石匠那條竹椅邊上。
石匠收好交易簿, 走出房間時見解鳴謙還坐在那兒,有些意外。
他坐回小凳子,“你還有什麼想問的?我知道的不多。”
“您不必緊張,我就和您閑聊一下。”解鳴謙安撫一笑, “您從事這一行, 多久了?”
石匠用錘子和鏨子雕毛坯, 聲音叮叮叮地,富有節奏感,“七十年了吧,我從七歲開始拿起錘子,之后一輩子就沒放下來過。”
“一直雕神像?”解鳴謙驚訝。
破四舊時,沒生意吧?
“那倒不是。”石匠搖搖頭,“手藝人嘛,誰沒兩樣拿手的本事?我除了雕神像,還幫人打造家具,在家具上雕花。”
“您還是木匠啊。”
“稱不上,我就只能打一些基礎家具。”石匠開口,“你看看那架子,就是我打的。”
解鳴謙起身,走過去看了看,搖了搖。
之后,他又回來,道:“打得挺好的呀,結實。”
“也就那麼一個優點了。”
解鳴謙視線望向,又落到他手上,石匠常年浸淫雕刻,敲碎石塊的動作富有韻律,舉重若輕,大家風范盡顯。
他道:“您雕刻手藝真好。”
是他一外行人,瞧著瞧著,想請他雕神像的地步。
“做了那麼多年,閉著眼睛都能做,能不好麼?”石匠道,“你做一件事做個幾十年,你也能這麼好。
”
聽了這話,解鳴謙搖頭,“還是要看天分的,旁人雕的神像,沒你雕的那麼靈性。”
要是再靈性點,都能當風水鎮物了。
石匠沒有說話。
解鳴謙又問:“您這房子,幾十年了吧,一直沒翻新。”
“房子質量好。”
“這算是危房吧,村委沒勸你推倒重建?”解鳴謙道,“現在建新房,政府有補貼。”
“勸了,但房子質量很好,為什麼要推倒?”石匠對解鳴謙問東問西問煩了,他揮揮手,道,“趕緊走趕緊走,別打擾我干活。”
解鳴謙起身,視線掃過石匠屋子,石匠屋子很富有年代感,土木結構,墻是黃泥材質,用粗木棍捶打夯實的,上邊天花板木制,樓梯也是木制,咋一看去,很是臟污破舊。
這樣的房子,無論在哪,都是獨樹一幟。
畢竟,都被衛生間和瓷磚房慣壞,早已受不了老房子的臟污。
解鳴謙又望向石匠,石匠專心手上的事,好似外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沒法影響他手中活計。
他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或許是他這般專一品質,才能雕出這般靈性的雕塑。
解鳴謙沒有再打擾石匠,帶著程銘禮離開。
出了門,程銘禮問解鳴謙,“這石匠有問題?”
解鳴謙沉吟片刻,搖頭,“沒有。”
他只是奇怪,武館老板那伙人,為什麼沒有對石匠殺人滅口。
他其實,是懷疑石匠是什麼身懷絕技的民間高手,畢竟,雕刻神像也算是和神佛打交道,而和神佛打交道的,一般都會是玄術師,少少的才會是普通人。
但他看來看去,石匠就是個普通的老人。
若是玄術師,老去總比普通人慢的,因為有元氣滋潤,鶴發童顏是常態。
但石匠那雙手,充滿著歲月的痕跡,與普通人一樣。
應該是他想多了。
石匠沒被滅口,是沒有被滅口的必要,‘關公’神像左衽,稍微留意下,就會發現。
“走吧,這兒不必再來了。”解鳴謙開口。
回到安城,解鳴謙繼續看武館老板的信息。
他是五年前認親富豪爸爸,之后開始開武館的,也就是說,有兩年,他是在其他地方定關公神像。
順著這條線查了查,又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武館老板曾經學過雕刻。
再查了查,武館老板之前請的關公神像,都是正常的,但請入武館后,關公是左衽,也便是說,被武館老板給改了。
程銘禮好奇地問:“武館老板怎麼到了南邊,就請人雕刻了?”
解鳴謙道:“可能是石匠雕得好,自己改了沒了那種靈性。”
暫時沒有更多線索,解鳴謙和程銘禮又回到玄陽觀。
剛回不久,聰伯就尋了過來,估計是一直留意這邊動靜,或者每隔一段時間就過來看看,才能這麼快尋過來。
聰伯是問葉從文的狀況的,想知道他能不能成功離職,有沒有神智不清?
解鳴謙讓聰伯放心,葉從文至少這一月內,不會有事,且他身上有玉符,若是中術,能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求助。
“沒有解決掉從文身上的事前,我不會離開。”
得到解鳴謙的保證,聰伯有些不好意思,抓著解鳴謙的手連說謝謝。
送走聰伯,解鳴謙回到書房,又拿出先祖游記,翻開獨腳五通神那段游記。
程銘禮湊過來,道:“還看?”
解鳴謙“嗯”了一聲,道:“我看,能不能從先祖的試驗報告里,瞧出什麼。
”
案例相似,或許有相通之處。
先祖一開始的試驗,是以誅邪驅煞為主,但效果不佳,后來又以鎮神、定神為主,有點效果,之后的符箓,俱側重于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