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料到何辜的反應巨大,幾乎是立時搖搖頭,“我不去。”
“怎麼了?”周晚溪剛被投懷送抱,心里都是妥帖溫熱的,因此格外耐心的問,“你都碰見我爸了,沒事兒,我什麼都沒跟他們說。”
羞恥感快要將何辜擊潰,他捧著粥碗,藏在碗沿后的一排牙齒死死的咬住下唇,暈開一片失血的蒼白色,他堅定道:“我不去。”
周晚溪有點著急了,“我連早飯都沒吃完就出來找你,等會兒空手回去我就不要在我爸我媽面前混了!不行,你得回去跟我吃飯!”
“......”何辜忽然猛地把粥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他逼視周晚溪,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色厲內荏和哀求,和孤注一擲的兇狠:“周晚溪,你能不能別在這自以為是的幫我了!”
他聲音隨即又低下去,連帶著剛剛還咄咄逼人的眼神:“我真的特別感謝你,但是我看見你,就不可避免地厭惡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我多嫉妒你啊,周晚溪。”
偶爾深夜里睡不著的時候他也會想,周晚溪那種人,家庭美滿自己優秀,圖什麼來接近自己?
后來想的次數越來越多,可是始終沒有答案,他努力讓自己不要往任何壞處想周晚溪,然而問題總是擺在那里,躲不得也繞不過,日積月累,終于在今天徹底爆發,在小吃店充滿油漬氣味的餐桌上,每一個字都化作傷人的劍,不分你我,把周晚溪和他刺了個鮮血淋漓。
他猝然閉上眼,心底一片冰涼,也不敢再看周晚溪一眼。
良久,他聽見了衣料摩擦的聲音,然后是板凳摩擦大理石地面刺耳的吱啦聲,而對方從頭至尾再沒說一句話,腳步不停的出了早餐店。
他就那麼一直垂著頭,很久后才狼狽的抬起臉——
他看到桌子上,放了幾張零錢,大約是周晚溪怕他早上出門急,什麼都沒帶,專程從自己口袋里搜刮出來給他的,何辜一動不動地盯了半晌,終于緩緩地伸出手,收起那一堆紙幣,小心地裝了起來,像對待什麼世間珍寶——大約周晚溪確實是這世界上對他最最好的人,走出早餐店的時候他這麼想。
不過也無所謂了,是他親口宣布了兩人關系的死亡,在一個擁抱之后。
過度的心痛使他喪失感官意識,渾渾噩噩地不知走到了哪里,再回過神來時險險剎住了腳步,他又差一點就走到了周晚溪家的小區門口,那個人在的地方仿佛有魔力,但犯過一次的錯誤絕對不能再犯第二次,于是他停下來,只在很遠很遠的岔路上望了一下那棟樓的一小片墻角,在心底輕輕說:再見,周晚溪。
希望沒有我,你的人生還像以前一樣快樂。
兩人似乎恢復了陌路。周一中午吃飯時趙銘還不知情,他拽著想要悄悄走開的何辜,“你干嘛去?不等溪哥了?”
“不等了。”何辜用力把手一抽,“我有點事,先去了。”
說罷不再等人回答,瞬間匯入了人群中,連個影子都找不見。
“嘿...這小子。”趙銘暗自嘀咕,看到從樓下下來的周晚溪,迎過去說,“何辜說有點事,不跟咱們一塊吃飯了。”
“哦。”周晚溪語調平平的點了點頭,“那走吧。”
“我怎麼看你一點都不吃驚啊?”趙銘覷著他陰沉麻木的臉色,思考一會兒后大膽提問,“你們倆吵架了?”
“啊?不算吧。”周晚溪似乎在發呆,好久之后才慢吞吞的回答,“應該算是絕交了。”
“?!”
趙銘整個人都傻了,直到兩人打了飯落座,還一臉懵的神游天外,他捂著心臟,氣若游絲的問,“哥,你開火箭的啊?你要跟他交朋友我沒跟上,你要跟他絕交我還沒跟上,什麼速度!”
“閉嘴吃你的飯。”周晚溪瞥了他一眼,整個人沒有一絲活氣,夾了幾筷子就蔫蔫地放下了,他神情有點恍惚,像在喃喃自語,“是啊,怎麼就這樣了...”
昨天和何辜在早餐店分開,回到家里他一句話都沒說,在屋里悶了一天,無論做什麼,腦海里浮現的都是對方主動抱他的那一幕,和對方說嫉妒的那一幕。
這兩個極端的場面像冰與火似的,讓他一邊被炙烤,一邊打哆嗦,而更絕望的是,他就在這種詭異的心理感受中,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他可能真的喜歡何辜。
多新鮮啊。剛暗戀就失戀,他自嘲的想,恐怕世界上再沒有比他更慘的人了。
然而趙銘不知看人眼色,直挺挺地往周晚溪槍口上撞,“沒事兒哥,你有我,我永遠是你最好的鐵子,咱倆關系牢不可破,其他人不行咱就huan...”
“......”周晚溪牙疼地看了他好幾眼,最后沒忍住,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腳,“滾。”
趙銘委屈不解,像別扭受氣的小媳婦似的收回了話音。剛巧這時何辜端著餐盤路過,三人視線在半空交匯,他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繼續朝前走,趙銘看他那樣就氣不過,他用胳膊肘杵周晚溪,“你看他那勁兒,多煩人。
”
周晚溪對他這種宛如古代嬪妃跟皇上吹枕頭風似的語氣煩不勝煩,等到何辜從視線盡頭消失,也站起來端著餐盤走了,徒留趙銘,說好話也不是說壞話也不是,化悲憤為食欲,將飯吃了個一干二凈,才抹抹嘴氣呼呼的回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