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對母親的調侃,靳敖無力招架:“媽——”
宓枝看著他害羞的樣子就忍不住笑,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靳敖臉上有這麼生動的表情了,也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自從那場改變了他們生活軌跡的車禍后,靳敖就很少在她面前有過多的情感波動了。
即使生活再艱難,心情再難過,靳敖都會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態,不把這些糟糕的情緒傳播到宓枝身上,為的就是不讓她這個躺在床上的病人在忍受病痛的同時,還要遭受負面情緒的侵襲。
因為靳敖知道,他是這個家里唯一的頂梁柱了。
宓枝眼神里是如霧般化不開的憂愁和愧疚,但又帶著對自家兒子長大了的欣慰和自豪。
“你喜歡,那就要大膽一點啊,”宓枝柔和地看著自己情竇初開的兒子,眼神變得有些懷念,“當年你爸爸也是像你一樣的悶騷,我都問到他頭上了,他還在死鴨子嘴硬說什麼‘耽誤不起我的后半生’這種傻話,當時真后悔沒把他那樣子錄下給你看看,和你現在的樣子一模一樣。”
靳敖紅著臉低頭,不肯承認自己是害羞了。
她摸了摸大男生的頭發。
靳敖順從地讓她順毛。
忽然,靳敖這才反應過來:“媽,你不反對我是同性戀?”
宓枝嗔怪地看他一眼,反問道:“這是你的選擇,我為什麼會反對?我最多就會反對一下你早戀的事情而已。”
靳敖抬頭看著他媽媽,鼻子有點酸。
宓枝摸著自己兒子的耳朵:“要知道,我和你爸爸可比你大膽多了,你還只是喜歡男孩子而已,這最多就算個毛毛雨……”
她呼了口氣,隨后提起了從來沒有和兒子解釋過的往事:“而我和你爸爸當年是私奔出來的,兩個人懵懵懂懂地從國外跑到了華國,最終在這里安居樂業,才生下了你。”
靳敖訝然地看著神色溫和的母親,仿佛這種驚天動地的往事,只不過是生活中隨處可見的野花般微不足道。
宓枝眼神悠遠:“有機會的話,我再把我和你爸爸之間的事情,好好說給你聽……”
“而且,”她俏皮地笑了笑,“我現在有點餓了,想吃點東西,不想講故事。”
靳敖知道,和白和璧聊完,母親已經夠累了,而且在談及自己父親的同時,那些隱藏在心底的傷疤會被不可避免得被情緒的浪潮拍打上岸。
而如今的宓枝不想被悲傷打破這來之不易的恬靜安逸。
他抿著唇,道:“嗯,我去給你拿粥。”
在靳敖即將走出病房門之時,宓枝忽然道。
“我需要提醒你的是,只有你有能力了,才能追上喜歡的人,才能守護你自己的喜歡,”她悠悠地吐出一口氣,似是在說他,又是在說自己,“畢竟,白先生是那麼一位優秀的人啊……”
靳敖失聲。
當年還青澀的男生把他母親這句話一直記到現在。
雖然不在場,但是一直被cue到的白和璧還是在坐上車的時候似有所感地朝醫院望了一眼。
他打開電臺的廣播,里面放著郁可唯的《路過人間》。
通透從容的女聲伴隨著娓娓道來的吉他聲,讓白和璧不自覺放緩了開車的速度。
他心里還想著和宓枝之間的交流很舒服。
只不過,當時的他沒想到的是,這是他和靳敖母親見的最后一面。
***
翌日清晨。
白和璧比靳敖先醒。
到了后半夜,白和璧就沒做夢了,他只感覺自己像是處在什麼熔巖地獄,身體被鐵鏈捆在因溫度過高而發紅的處刑架上,灼熱的蒸汽時不時撲到他的臉頰上,激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終于,他被熱醒了。
他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這才明白睡夢中的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象了。
他正被火力很旺的靳敖牢牢地鎖在懷里。
英俊的男人以一種極其富有占有欲的姿態摟著白和璧,對方的鼻息正隨著平穩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臉上,雙方的四肢曖昧而親近地纏綿在一起,難分你我,宛如交織蜿蜒的藤蔓。
男人手臂的肌肉結實而有力,寬闊的胸膛讓被懷抱著的人很有安全感,極富成年雄性生物的魅力。
白和璧細細打量著對方英俊的側臉。
曾經的青年早就已經已經翻天覆地地變了個樣子,而他仿佛還停留在過去,還在用著陳舊的眼光來看待對方。
他不得不說,他曾經的判斷是對的。
靳敖長開之后,的確是他最喜歡的那種類型。
挺直的鼻梁為他增添了成熟男性的英氣,深邃的眼窩讓人不自覺淪陷其中,幾乎每一處細節,都長在了白和璧的審美點上。
對方鋒利的眉眼里帶著他最喜歡的真誠,仿佛只要是他做出的承諾,哪怕赴湯蹈火、躍經千山萬險都會為他達成。
思忖到這里,白和璧忽然想通自己當年為什麼會救下高中時期的靳敖了。
他是個悲觀的理想主義者,既期望童話的發生,又全盤否定童話在現實生活中存在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