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敖抿著唇,沒理會他的調侃,一想起白和璧,心里就燥得慌:“也不算……吧?我也說不清楚我們之間到底是個什麼關系……要硬說的話,更多的應該是受惠者和施惠者的關系,我受他的照顧太多了……”
“在我面前裝什麼文鄒鄒的樣子,還“受惠者和施惠者”?”宋時笠對他這副磨磨唧唧的樣子嗤笑一聲。
這個年齡段的青少年就是屁事多,連自己的心都看不懂。
“我沒有,”靳敖很沒有底氣地回他一句,隨后又垂著眸子道,“好吧,我承認,應該是我單方面對他有點好感……”
宋時笠轉著自己手上的鉆石戒指,直截了當地打斷他,忠告道:“遵循你的本心,你覺得自己喜歡他那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此時兩大碗面已經被滿臉熱情地服務員端上來了,熱氣騰騰的,看起來十分誘人。
透過面條上方白色的蒸汽,靳敖迷茫地看著視野內被水汽模糊的宋時笠:“……那怎麼樣才算喜歡呢?”
“很簡單啊,”因為面太燙了,宋時笠沒直接吃面,而是夾起一顆脆皮花生,咔哧咔哧地嚼著,給他過來人的經驗,“就是當我說到喜歡的時候,你腦子里蹦出來的第一個人,那就是你喜歡的人啊,因為潛意識是不會說謊的。”
靳敖甚至都不用想,“白和璧”那三個字就蹦到了他的腦門上,砸了他一腦門包。
憋了一會,他又問:“有沒有別的佐證方式?”
宋時笠夾完了盤里的花生,一邊吃鹵制的虎皮雞爪,一邊坦然地回答道:“那你是不是對你腦海里的那個人有一些幻想?像是想抱他,想親他,甚至是和他買可樂?”
靳敖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直白。
他紅了耳根,下腹一緊,在對方一個詞一個詞往外大方吐出來的同時,腦子里自動開始放映不堪入目的小電影。
察覺到對方似乎已經腦補到了什麼,宋時笠了然道:“好了,你這個樣子已經不打自招了。”
靳敖還沒緩過勁來:“真的有這麼明顯嗎?”
宋時笠哼笑一聲:“你那點心思都寫在你那張臉上了,我還看不出來?”
靳敖:“啊……”
但接下來,他卻給靳敖潑了盆冷水:“冷靜一下,目前同性戀日子還不太好過,社會上還是不贊同的聲音偏多,哪怕了解也是帶著先入為主的負面印象。像我和我愛人,也是受了很多非議才走過來的,起初是家人的反對,不過后來被我們磨得軟化了不少,這幾年才好了一點;接著是社會的保守,有些人一聽你是同性戀,好一點的就會覺得你和別人與眾不同,和你保持距離,不好的,雖然不會在你面前說三道四,但是會在暗地里傳你的謠言,舉報你的作風問題,就因為你的性向問題而將你孤立,這種惡心巴拉的事情我們見得太多了……雖然這樣說很殘忍,但我還是要說,你能承受社會輿論帶給你的壓力嗎?能接受同性關系天然的不穩定性嗎?”
說道最后一句話,宋時笠嚴肅了表情,慎重道:“而且最重要的一個問題,你確定對方也是gay嗎?”
兩碗面都已經放得涼了一些,達到已經能入口的溫度。
靳敖端起碗夾起面,看著從筷子間滑落到只剩一根的面條,忽然像是被戳破了的氣球:“……我不知道。
”
他不知道的東西有很多。
他從來都不知道白和璧的家庭情況,不知道他的喜好和厭惡,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不是gay。
現在靳敖得到的一切,都是對方從指縫間漏出的微不足道的砂礫。
兩人之間的巨大鴻溝可以用云泥之別來形容。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靳敖盯著那一根孤零零的面條隨風搖晃,心情有些低落。
酒吧老板夾起一筷子面,繼續道:“路是你自己選的,你自己要對你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我只是提前和你打個預防針而已。”
“不過也別太傷心,不知道就去了解唄,”宋時笠如疾風般把面條吸溜吸溜地全部炫完,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對著魂不守舍的大男生理所應當道,“哪對愛人不是從陌不相識開始才能到如膠似漆,異性戀結婚后離婚的都不在少數,你能遇到讓你喜歡的人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地球這麼大,讓喜歡的人再喜歡上自己更是一件幾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記的事情,但是你不努力去爭取,那這件事就永遠沒有發生的幾率,明白嗎?”
談過長時間戀愛的男人就是不一樣,大道理一套接著一套。
但經過對方的安撫后,靳敖的心情卻奇跡般地好了許多。
他誠懇道:“我知道了……謝謝你,老板。”
宋時笠毫不在意地“嗨”了一聲,轉而再招呼忙忙碌碌的碎花圍裙服務員,讓她再拿瓶度數低的冰啤酒來。
他轉頭對靳敖道:“今天你不介意和我喝兩杯吧?”
靳敖盯著只有兩三度標識的青綠色的玻璃瓶,道:“可以的。
”
最終,靳敖只喝了一小杯就沒喝了,近乎整瓶啤酒都進了宋時笠的肚子里,吃飽喝足的男人嘴里還碎碎念著“自己對象看他一身酒氣回家肯定會數落他”,靳敖看得一臉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