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辰心里已經把他訓了幾百句,轉向梨花鎮眾人,還是硬著頭皮幫他頂鍋:“這是誤會,我們只是路過,沒想到你們一打照面就上噬靈蠱,我徒——我哥才會動手的。大家不妨冷靜一下,好好商量如何解決?”
老頭看出他是個心軟的,當即悲切道:“這讓我們如何冷靜?不管有意無意,如今我們族人身死,他們的父母妻兒永遠等不到他們回去了啊……”
晏殊辰更不好意思了,弱弱道:“那你們想——”
穆元浩按住他手臂,掃了眼眾人,語氣淡淡:“你們這里的噬靈蠱可真不少啊,填了多少修士的命,毀了多少父母妻兒的念想呢?”
晏殊辰震驚了:“養蠱要取命?”
穆元浩垂眸看他,冷意頓收,溫和道:“本是怕嚇著你……母蠱要生子蠱,就得修士身體當養分,子蠱出生之日,就是修士送命之時。”也就是說,子蠱長大,需要修士真元,蠱成產子,直接就要了修士的命。
晏殊辰震驚了,扭頭去看面前烏泱泱一群人。這些人,手里至少有一條人命!!
穆元浩的視線落在老頭身上,冷笑道:“你家伙的蠱,廢了不少修士吧?一百多歲的人了,該入土就入土,別留在世上禍害別人。”
老頭差點氣死,悲意一抹,目露兇光,道:“話已至此,你們也別走了,留下來,給我們養兩只小蠱吧。”
也不知他做了什麼,周圍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晏殊辰下意識去找。
樹上、草葉、甚至泥土石塊下,不停涌出蟲子,或飛或爬,成云結霧,鋪天蓋地,朝倆人涌過來。
晏殊辰頭皮發麻,條件反射祭出靈力屏障。
穆元浩抓住他的手:“收起靈力。”另一手祭出長劍,反手一揮。
劍氣過處,那飛速蔓延而來的灰色蟲幕如遇阻礙般凝滯片刻,下一瞬又入潮水般前進,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
晏殊辰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明白穆元浩的意思,果斷放棄術法靈力,掏出一沓符篆。
一個砸火符雷符,一個劍氣掃蕩,將蟲子擋在數丈外。
晏殊辰暫松口氣,傳音徒弟:“走——”
卻見身邊黑影倏然騰空,躍向蟲子后方的人群。
晏殊辰:“!”
臭小子!!
他咬牙追上去,給前面的兔崽子斷后。
追上了,才發現梨花鎮那群人,壓根沒有打架的準備,正在蟲子的掩護下往回撤。
穆元浩也壓根不管蟲子,劍劍直指人群中的老頭。
梨花鎮的人確實不走尋常修路,沒有真元,但他們也確實如穆元浩所說,體術了得。
一群漢子或握刀、或提棍,甚至還有赤手空拳的,硬是將穆元浩攔住了。
隔著轟隆作響的符篆聲,晏殊辰聽到自家徒弟的笑聲。
“既然找死,那就送你們一程。”
周圍氣息一滯,下一瞬,劍影陡盛,慘叫聲起。
晏殊辰不練劍,修行也是自己摸索著來,對穆元浩這種狀況便不太了解,他只知道空氣好像稀薄了些、胸口也有點悶,甚至連周圍的蟲子也仿佛受到了驚嚇,停在丈許開外徘徊不前。
他暗自咋舌。這就是劍意嗎?這些年沒注意,小孩都這麼厲害了啊……
晏殊辰胡思亂想,手里絲毫不停,符篆不要錢似的往蟲堆里扔。噼里啪啦一頓響,空氣中頓時彌漫著焦香味兒。
晏殊辰苦中作樂地想,這算是炸蟲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等等。
怎麼突然只聽到他的符篆轟響?
晏殊辰急急轉身。
漫天飛舞的灰蟲簾幕下,高大的男人左手將方才那名老頭掐得離地半尺多高,右手倒提長劍,劍端仍有血珠往下滴。
原來護衛在老頭身邊的諸多漢子,仿佛被串葫蘆似的,被用棍或劍,一串串地,釘在梨花鎮口高大的圍墻上……配上那漫天飛舞的灰蟲,簡直就是末日現場,比什麼恐怖片都來得刺激。
晏殊辰嚇得一激靈,差點把一沓符篆全扔了。
他深吸口氣,不管這些蟲子,飛奔過去。
“……意外嗎?”穆元浩的聲音溫和,仿佛在敘舊。
若不是老頭拼命抓著他的手,試圖掙開的話。
聽到他的話,老頭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竟然——”
晏殊辰也下意識停在幾步外。這是舊人?然后他后知后覺地發現,周圍蟲子都停在數丈外,沒有再靠過來。
他的目光落在那被舉在半空的老頭身上——那漲得通紅的干皺老臉上,有一詭異凸起不停游移撞擊,仿佛要破皮而出,格外滲人……再看周圍蟄伏不動的蟲子……
晏殊辰了然。這些蟲子是老頭操控的吧。
那廂,穆元浩繼續說話:“我倒是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看來羌離族的蠱確實厲害,竟然讓你這老頭生生多拖了幾十年。”
老頭目眥欲裂,拼命開口:“既然你是——為何要殺,族人?!”
“族人?誰是你族人?我?”穆元浩似乎聽到什麼笑話,輕笑了聲,“羌離族,與我何干?”
老頭面上凸起竄得飛快,讓他整張臉都開始變形。
他斷斷續續地、艱難地道:“你父親,是,我兒——是,羌離族人——”
“所以,”穆元浩語調輕松,甚至帶了兩分笑意,“由我送你上路,你該感到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