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巷子里被兇了沒有介意,反而還說想跟他成為朋友。被宣戰了沒有故意針對,反而還送資料和筆記。甚至好像知道他心里最在意和一直引以為傲的點什麼,為了顧及他的面子和尊嚴,連給他借個特地細心標注了的書都要變著法兒的騷操作繞彎。
還有剛才他看似無意說出來的那句話。
以上種種,真的不得不令人……
江遇用力的捻著垂在身側指尖,忽然又想起了在書里店里的那天,他第一眼看到顧知的時候,心里莫名其妙的生出來的那種似曾相識之感。仔細又認真的再三的在心里思量和斟酌了片刻,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在上課鈴聲響起來,和坐回位置上的瞬間,神色異常復雜的小聲問了旁邊的人一句。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他其實一開始想問出口的用詞是“我們是不是認識”,但在說到一半的時候發現自己在記憶里飛速調檔的搜尋了一大圈,也沒能扒拉出有關于眼前這個人除了從在書店里開始到現在的任何一點其他的信息,甚至都沒能找到一點點的蛛絲馬跡。
在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失過憶的荒謬想法里,又在中途把它換成了一個更有可能,也更疏遠一些的詞。
但是顧知卻像是被忽然響起來的上課鈴聲給蓋住了聽力,只在勾畫重點的間隙里一臉莫名的轉頭看了他一眼,回給了他一個茫然的眼神。
“你說什麼?”他問。
然后江遇就忽然木著一張臉不說話了。
因為在顧知轉頭看過來的那一瞬間,他突然就意識到,自己的思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竟然不知不覺的一直在往顧知是不是早就對自己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想法或是企圖,所以才對自己這麼反常的友好的水仙道路上狂奔而去。
這……就很離譜。
而且他不是很想接受。
也……更不想被對方給來一句“你在說些什麼夢話”,或者是代表著這句話的眼神當場打臉。
于是他默默的盯著還在用一種詢問的眼神看著他,完全沒有要把目光收回去的顧知看了幾秒,才在心念電轉間,不情不愿的吐出了一個還算混得過去遮掩之詞。
“我說,謝謝。”
江遇一點兒都不像是在感謝人的木著一張臉跟他口頭道了個謝,愣是把一句謝謝冷聲冷氣的說得都快跟“去死”一個語氣。
顧知聽笑了。
他看著江遇這副明明不情不愿,卻偏要強迫為難自己的別扭模樣,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就真的生出了些許逗弄的心思來。
“哎,我說——”
顧知擱了筆,半側過身體要笑不笑的看著他,順口就把江遇之前在大馬路上說過的話小改了一下,前半句句式甚至原封不動的送還給了他。
“你平常都是這麼跟別人道謝的嗎?就真的有人接受過,沒當場因為你的語氣和態度打你?”
江遇:“……”
是……肯定必然不是的。
只不過事實上這麼多年以來——主要是莫羨漁他們開始把他丟給保姆帶之后——“有幸”聽過江遇開口道謝的人其實一直都不多,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屈指可數。
而且還是一只手都數得完的那種屈指可數。
可以說在江遇自己的這麼多年的記憶里,除了裴苯之外,應該就基本上只有一個他很多年前認識了不到一個星期的人,才因為江遇實在是沒有辦法去還他那個人情而聽過一次。
而其他大多數時候,江遇其實都很不愛說這個詞。
一是對于熟人來說,鄭重其事的道謝總會顯得生疏。二是因為他很少,也不怎麼喜歡,更別說樂于接受不熟的人的幫助。哪怕是被動的被強行幫助了,也會不動聲色的在別的方面,或者是用別的方式幫還回去以獲得心安理得。
所以他一直都很少跟別人有過這種特別形式化的,口頭上的禮尚往來。
這也是他在七中的時候,一直被傳說過于傲氣又不識好人心的原因之一。
但這些東西他是不會告訴顧知的。
不過不僅僅是因為他跟顧知還不熟,還達不到需要特地跟他解釋什麼的程度。更是因為這些東西一說起來,牽扯到的東西就太多,解釋起來也特別的麻煩。
于是江遇就只是悶不吭聲的捻緊指尖,冷著眉眼跟他四目相對了片刻。
然后抬手,近乎羞惱的伸手就要去拿回自己才剛被他勾畫標注到一半的高三英語書。
卻抓了個空。
顧知在他觸到之前,動作更快的拿起書避開了他的手,笑了笑,才又主動轉開了話題,狀似玩笑的輕聲道:“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江遇張了張口,最后還是抿著唇線冷冷的瞪著他沒說話。
“妍姐剛才把你叫出去之后,”顧知也沒介意,見他默許,又接著問,“有跟你就剛才的事情解釋些什麼嗎?”
關你屁事。江遇心想。
仍舊冷冷的瞪著他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