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劍身橫在掌中,環繞著淡淡的銀光。李燼霜蹙起眉頭,叮當一下輕彈,一股沉厚的氣息飛進劍體,打出一團金黃的光芒,落地成了個黃衫少年。
沈濯:“就是他!”
少年吸吸鼻子,插著手道:“對,沒錯,怎麼樣?”
李燼霜打量他:“你是凌極劍靈?”
“我不是。”少年朝他走了兩步,好奇地看了看,甜甜地喊了聲,“師娘。”
一道閃電從天上劈落,雷鳴震徹整座方渚山。
屋子里針落可聞。
“呵。”李燼霜淡淡瞥過眼去,不置可否。
祁臻煩人的徒弟之一,鐘離鏡。
照常理說來,鐘離鏡早就該身死道消,卻不知為何有一絲殘魂尚存在凌極劍中。
不過,殘魂就是殘魂,跟那天魔一樣,除了飄來飄去,沒什麼用。
鐘離鏡甜甜道:“多謝師娘的凌極,給了我這些年棲身之所,不然早就魂飛魄散了。”
沈濯陰沉著臉:“你現在也來得及。”
一開始來方渚山的時候,沈濯喜歡這地方清靜,好讓他跟李燼霜單獨相處。怎麼不過一月,越來越多奇形怪狀的東西冒出來了。
鐘離鏡躲在李燼霜身后,用指頭拉下一邊眼瞼:“略略略。”
李燼霜問:“你還能重塑肉身麼?”
鐘離鏡為難道:“不行了……我的骨殖早就沒了。師娘你要趕我走嗎?不要啊,我是無辜的,要趕也該趕那個負心漢才對。”
沈濯眼巴巴地看著李燼霜。
為什麼要理這小屁孩啊,什麼師娘啊,難道仙尊在他之前就已經芳心暗許了嗎?
不過,他不會就這麼認輸的!
沈濯暗暗握緊了拳頭。
李燼霜毫不留情:“這是我的劍。”
“啊,”鐘離鏡耷拉著眉毛,“師娘還是跟以前一樣,好冷淡啊。
”
“對對,所以你趕緊走吧。”
李燼霜無視沈濯,話鋒一轉:“不過,等明日,我可以為你鑄一件容器。”
鐘離鏡舉手投足一團孩氣,當即跪在李燼霜腿邊緊緊抱住,用臉蛋把他一身衣袍蹭出皺褶。
“我就知道師娘最好!”
李燼霜再也沒法忽視身邊怨念的目光。
沈濯:“燼霜……”
李燼霜輕嘆:“你跟我來。”
沈濯轉憂為喜:“好!”
冒著小雨,兜兜轉轉又回到兩座墳墓前。李燼霜交給沈濯一道牌子,叫他照著上面的法訣念。
沈濯迷茫地問:“這什麼東西?”
“釋魂咒。我有一絲殘魂還在墓中,等你念完,便可解脫了。”
說完這一句話,李燼霜似是如釋重負,對著清冷雨絲長長地出了口氣。
“快些吧。”
“不對啊仙尊,你的魂魄……怎麼會在這?”
“讓你念你就念!”李燼霜瞪著他。
“好,我這就……”
法訣很是拗口,念了幾次才流暢地念完。
然而,無事發生。
看來殘魂并不在墓邊。
李燼霜咬緊了牙,肩頭不住發顫。
那混賬究竟把他的尸骨和殘魂弄到哪里去了?
沈濯以為他冷,便把外袍解給李燼霜披著。
李燼霜回過神來,驚了一跳,看清是沈濯,指頭慢慢拉住領子。
“回去吧。”他壓下心緒,躲避沈濯的眼睛。
沈濯給他撐傘,腕上單薄的袖子在風里飄搖。
“你在找什麼東西,我也能幫忙嗎?”
李燼霜心事重重,側臉映著月亮,眼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心血來潮而已。”他低低道,“不重要了。”
回到房外,雨恰好停了。沈濯收起傘,身上濕透,衣袖和下擺擰出一大股水。
李燼霜靜靜看著他:“下次不要犯傻了。”
“嗯?”
“我修為深厚,雨不沾身。
”
沈濯面露驚訝,隨即拍了拍胸脯:“沒關系,我樂意。”
李燼霜意味深長地盯著他。
沈濯渾身是水,不敢貼上去,只圍著李燼霜左右走動。
“你就讓我為你做些事,好不好?”
李燼霜一言不發,走向漆黑的屋檐下,進屋關門。
沈濯嘆了口氣,望望天,手里的雨傘也掉在水坑里。
不過一會兒,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李燼霜舉著燈燭出來,燭火映亮臉頰,平日里生人勿近的氣息消融了幾分。
“你往后不必在外面睡。”
沈濯左右望望:“那我去哪睡?”
除了跟李燼霜親熱,他平日無事的時候都是住在池子里。陡然這麼說,倒像是要趕他出去,沈濯摸不準。
不遠處傳來鐘離鏡的聲音:“嘖,笨死了,這種人到底怎麼來的道侶啊。”
李燼霜把手里的燭臺拋給沈濯,轉身回去。
“隨你。”
沈濯看門開著,忽然覺得有可乘之機,兩手托住燭臺,跟進去關緊了門。
李燼霜淡淡說話,如同交代家務事。
“等到明日,你收拾幾間宮閣出來,做煉器之用。”
“好……”
兩個人收拾入帳,沉寂的黑暗里,許久都沒人再出聲。
“怎麼,”李燼霜半合著眼,輕輕問,“你不愿意嗎?”
沈濯郁悶地望著天頂。
“仙尊,當初來方渚山,明明只有我們兩個。這里不好,我們換個地方吧。”
李燼霜嘲道:“是你說要在此處開宗立派。我順著你,你又變卦?”
他話語很沖,沈濯連忙側身,小心地貼近,看李燼霜沒動靜,才把他摟進懷中,一下一下撫著背。
在懷抱中,李燼霜微微發著抖。
“開宗立派不好嗎?”李燼霜迷惘地問,“你不是最想這個的嗎?我為什麼,總是猜不中你的心?”
沈濯為難道:“可是我現在,真的只想要你。”
李燼霜許久才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