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嘶聲尖嘯,龍軀在鋪天蓋地的妖獸潮中翻攪,龍目暴出血絲,發瘋般尋找一個渺小的人影。
他瘋了嗎?
他到底在想什麼?
慌亂之中,沈濯不由得想到,這一切都是因果。
說到底,是他把他變成這樣的。
他合上眼眸,一瞬的憤怒過后,頓覺萬念俱灰。
無數破碎的雪片朝他飛舞,沈濯化為人形,眼神晦暗地捉住一片,雪沾到手心便不見,并非他的衣衫。
他留下的痕跡,便如這片蒼白大地,消失得干凈。
沈濯高聲大笑。
真不值得,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滋味。
他拖著身子,見妖則殺,妖獸數目太多,間或被其所傷,衣袍被浸泡了鮮血。
幾千年來頭一回受這麼重的傷,傷重欲死,渾渾噩噩倒在冰天雪地中。
風聲依舊呼嘯,沈濯漸漸聽不清,唯一清晰的念頭是,還好沒帶雪燭來。
下一刻,他驚得差點坐起。雪燭在李燼霜手里!
娘的,這個毒婦。
恨他也就罷了,連孩子都坑。
忽然間,覬覦他的妖獸們害怕地后退,沈濯疲乏地睜開眼,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環繞著他。
然后,狠狠抽在他臉上。
沈濯捂著臉頰大怒:“誰干的!臨死了都不叫人安生嗎?”
刺目的光明中走出個熟悉的人影,纖瘦美麗,衣袍勝雪,嗓音清寒。
“你不會死的。”李燼霜指上掐著天乘訣,衣袍發冠煥然一新,流溢著五色華彩,“沈濯……”
沈濯盯著他看,倏然又閉眼,料想是見到了幻覺,卻被一股大力拖拽起來。
李燼霜望著他,眼神少見的溫和,輕輕嗤笑。
“還記得那天你闖上瑤華,我說過什麼嗎?”
沈濯氣息微弱,閉口不言。李燼霜握著他的脖頸,附耳道:“差點忘了,那時候我實力弱小,不及你,這些話都是在心里想想,不敢說出口。”
沈濯拼著全力探查他周身,卻被一股強大的靈壓擋在外面。
“你大乘了?”
李燼霜眸光流轉:“對。現在──”
咔噠一聲,沈濯垂下頭去,套在指上的銀環,李燼霜給他那個,忽然間消失不見,銀光匯成兩道枷鎖,牢牢扣在手腕上。
“輪到我把你關起來了。”
天門山,瑤華宗。
冰原的消息一日千里,飛速傳遍門內。代宗主憑借一己之力擊退肆虐多年的妖獸潮,化解了危機,還從中領悟大道,一躍至大乘。
縱觀古今,李燼霜是突破最快的一個。
有人贊他天賦異稟,生來便注定要飛升上界。有人則言辭微妙,說他走了捷徑。
李燼霜還沒進山門,便嗅到一股不妙的氣息。宗門大長老寧瀚飛帶著一干人等候在山門,面色嚴肅地盯著他。
“李燼霜,聽聞你已至大乘境?”寧瀚飛率先出聲。
李燼霜跟寧瀚飛素來不對付。他剛進宗門之時,寧瀚飛欲收云亭月為徒,云亭月要傷李燼霜,反倒被他所傷,從此失去登上仙途的機會,一百年后壽元耗盡。
寧瀚飛就這麼跟李燼霜結下仇怨。還有一個原因,李燼霜的師父蕭天澤是寧瀚飛的死對頭。寧瀚飛一直角逐瑤華宗主之位,不想苦心欲得的位置白白被李燼霜得了,多年憋著一股怨氣。
李燼霜懶得抬眼皮,道:“你們也是同寧大長老一起來質問本尊的?”
寧瀚飛面色一變。
身后人嘰嘰嚷嚷,猶豫一番,灰溜溜地散去了。
“哼!”寧瀚飛闊步走近,盯著李燼霜,“你本來便得位不正,此次回來便越加囂張,真以為云棲鶴能一直護你?”
李燼霜看死物一般:“云掌門待我雖好,卻不像你口中說出來這般齷齪。寧大長老,修道之人不修口業,一宗長者,傳出去叫人貽笑大方。”
寧瀚飛扯出幾分笑,竟顯得猙獰:“我貽笑大方?你這修煉的法門傳出去,才叫眾人疑我瑤華是歪魔邪道?”
李燼霜抿了抿唇。
見他不說話,寧瀚飛乘勝追擊,張揚地一笑,打量著李燼霜雪白的衣袍,情不自禁繞著他走動。
“你突破得的確很快,但那又怎樣呢?人世間不乏走邪道突飛猛進的人,你可知道他們沒一個好下場。先前便有弟子稟告,你在門中施展天乘訣煉化妖物。李燼霜,你怎麼會元始寺的秘功,莫不是你殺了空覺住持,再栽贓嫁禍,好偷取別人法門。哼,至于這次渡劫,大乘境去那妖獸潮中亦是死路一條,你怎麼活下來的?”
李燼霜眉頭緊蹙。寧瀚飛指著他,高聲道:“因為你用了尸解之法,先死后生,如此歪門邪術,待我昭告仙道盟,你就……”
話音未落,一根纖細的手臂牢牢掐住他的咽喉。李燼霜雙眸陰冷,指上臂上筋肉蜿蜒,纖長的指頭逐漸掐進肉里,把身形高大的寧瀚飛高高舉起。
“就怎麼?”李燼霜道,“為何不說了?”
寧瀚飛雙頰紫黑,喉嚨咯咯作響。
“你知道我已尸解登仙,便不該來觸我的霉頭。寧瀚飛,我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
”
他猛然揚手,把掌中人摔離了數丈,濺起濃重的氣浪。
李燼霜取出錦帕擦手,睥睨著半死不活的寧瀚飛。
“寧大長老,不必行此大禮,還是快快起來,莫叫弟子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