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燼霜怔了一怔,這才反應過來是天魔。
“還能去哪?”他淡淡地收劍,“一路殺過去。”
“嘖。你這小道士……”
洞外日陽高照,靈鳥棲息之地自然不同凡響,空氣中流蕩著充沛的靈氣。
目之所及,一片金燦燦的水澤,澤畔高樹密翳,在溫熱的風里緩緩搖蕩。
他尋到幾個落單的靈鳥,卻都是些還沒化形的,沒有靈智的妖,如今境界突破,這種等級的妖獸對他而言助益不大。
李燼霜在澤畔清洗劍穗,思量著找一處隱蔽洞府閉關,等到實力強些再出來,背后響起沙沙的腳步聲。
他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接著狀若無事地攪動水波。
“還以為你走了呢。”
沈濯微妙地望著他。
“為什麼?”
李燼霜張了張口,輕聲道:“不是告訴過你,我想,所以我就做。”
“你……你是不是被誰騙了?燼霜,你仔細看看,你這樣的修煉方法,跟魔道有什麼差別?”
李燼霜擦干劍刃:“魔道也是道。”
沈濯:“你真是瘋了。”
他掌中召出天水綾,長眉輕輕蹙起,無奈地笑:“可是,我不能放任你越走越偏,今日就是綁也要將你綁回去。”
天水綾迅如閃電,須臾飛至李燼霜身側。李燼霜手握合鞘的劍,如輕燕般躍起,鐺鐺兩聲,與翻騰的綾帶猛烈撞擊。
背后霞光萬道,一只火鳥兇惡地襲來,雙翼扇出滾滾烈焰。
“好大的膽子!竟敢到若洲傷我族類,受死吧!”
沈濯反手一揮,天水綾直直掉轉方向,襲向突現的火鳥。纏斗之時,李燼霜雙劍飛去。
冰寒的劍光刺瞎鳥目,火鳥仰天嘶叫,拍擊著翅膀化作火焰遁去。
沈濯道:“這是若洲守衛,再待在這,保不準還會有更厲害的過來。”
李燼霜召回兩把劍,毅然轉身。
“你跟我走吧!”背后沈濯大喊。
他腳步未停,背影漸漸淡入湖畔景色,消弭成一抹刺目的金輝。
剎那間,沈濯有種錯覺。
這可能是他們所見的最后一面。
這念頭就像一根利刺,狠狠扎在心上,他連忙追上去,可他遠去之處,除了樹影和陽光,再也不見任何人。
五百年后。
瑤華宗,天門山。
一乘飛舟劃破金光爛漫的云霞,緩緩停在峻峭的山頭。
甫一停駐,眾多背著長劍的少年少女便張著好奇的頭顱,俯瞰瑤華宗內連綿瀲滟的山峰水澤。
宗門執事高聲唱道:“今次大比,能得魁首者將由代宗主親賜法寶佩劍,望諸位弟子審慎精誠,全力以赴。”
眾弟子聽完,眼中露出憧憬的光芒,紛紛摩拳擦掌。
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就是沖著瑤華代宗主而來。
百年前一次仙道大會,這位代宗主以一柄焚雪劍力戰奪得劍道魁首,讓式微許久的瑤華宗揚眉吐氣。
比他的劍術更讓人津津樂道的是風華絕代的美貌。
傳聞他冰肌玉骨,超然物外,只要見一面便一輩子難以忘記。劍宗的掌門,天極的宗主,各大宗派的仙師長老,靈娥仙子,傾慕者數不勝數。
就是那地底冥河之畔惡名昭著的滄瀾宗主人,也對他傾心一片。
仙遙峰上,代宗主居所。
李燼霜乘在七尾白鳳之上,淡淡地垂眸,睥睨著地面一處火海。
歷經幾百年修煉,他終于突破至渡劫后期,此時更顯仙姿玉色。
那一根根纖秀的長睫宛如沾了濃墨勾成,包藏著琉璃玉髓似的黑眼珠,高高地看著底下人,不帶一絲情感。
白鳳凰不斷拍打著翅膀,李燼霜伸出指尖,在翎毛上輕輕撫摸。
“我早就同你說過,沒有我的準許,你不可私自同我宗弟子談話。”
火海之中,天魔殘魂化作一個衣衫破爛的紅衣少年,手臂腿腳被粗大的鐵鏈牢牢鎖住,接受著烈焰的炙烤。
“你還敢私自蠱惑他們?蠢東西,真覺得我不會拿你怎麼樣?”
紅衣少年眼中猩紅,猛然暴露出獸一般兇狠的神色。那句淺淺淡淡的蠢東西可謂巨大的恥辱,一瞬的惱怒過后,他看著高處的李燼霜,反而流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
“靈煦,你且記住,你若不老實一回,我便將你投入火池烤上三天三夜。若超過三次,我就要你去見地底閻羅。”
李燼霜勾起唇角,眼中狡黠:“你罪過頗多,想那萬鬼噬身之刑是少不了的。要不要試一試?”
靈煦咬破嘴唇,極致的痛苦下屈膝臣服。
“求宗主饒了我。”
李燼霜看向身側弟子:“盯著他。”
“是!”
仙遙峰周圍是一片梅林,早年宗主云棲鶴用了秘法,讓萬株梅樹四季盛開。風一吹過,滿山花雨飄零。
梅樹后等著兩個弟子,戰戰兢兢,蔫頭縮腦。李燼霜余光瞥見,倏然躍下白鳳,到了兩人跟前。
“什麼事?”
兩個弟子都是他擢選出的入室弟子,已經跟在身側上百年。看他們支支吾吾的模樣,李燼霜已經猜到幾分。
“是不是那妖孽又來了。”
徒弟們撲通跪地:“師尊息怒!”
平心而論,李燼霜沒生氣。
這五百年來,沈濯來得次數比喝水還多,早就習慣了。
李燼霜坐上代宗主后,沈濯就來過一次。那一次聲勢浩大,差點把天門山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