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慧賣力地爬向蜘蛛,一時愕然,將它護在掌中。
空云肅然皺眉,道:“施主,此乃我寺門務,莫要插手。”
“既然是門務,你用私刑算怎麼回事?不敢把他壓到眾人跟前麼?”沈濯藍眸冰寒,緩緩抬起指掌,“還是說,你想來個死無對證?”
狂風暴雨充斥著整個屋舍,幾乎快將它拔地而起。
縱然沒有法力,兩位大能的打斗依舊驚天地泣鬼神。元慧抓住喘息的空隙,頂著刀劍似的風雨,衣袍上沾滿了泥漿,慢慢爬出屋子。
屋外,一道潔白的人影正撐傘等著他,眉目如畫,睫羽分明,一時間,元慧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李燼霜探出手:“起來說話。”
他將蜘蛛藏進懷里,握住他的手,顫巍巍站起身。
李燼霜冷淡地凝望著他,明明離了幾步,這樣淡漠疏離的眼神,卻叫人覺得他在云端。
同樣的,他美麗而冷清的眼睛有股朦朧的壓制力。周遭雨霧迷蒙,萬物淹沒在一片灰暗中,唯獨他的面龐濃墨重彩,眼眸明銳如刀,一瞬便能刺入人心深處。
李燼霜微微傾斜雨傘,雨絲順著傘骨滑落,幽暗地閃爍。
“他為什麼要栽贓你?”
元慧面露憤恨:“我……我原以為他真心待我,沒想到是要拉我做欺師滅祖的替死鬼!”
李燼霜波瀾不驚:“那空覺大師就是他害的了?”
“是,”元慧絕望地閉上眼,“我不愿再守烈火獄,便前往師父禪房告知心聲,等我去到那里,他老人家已經……”
“你確定他死了嗎?”李燼霜聲里透著寒意。
元慧毛骨悚然:“這是什麼意思?”
李燼霜瞥向屋子:“你師門三人都很奇怪。
”
撲通一聲,空覺被幾根白綾纏成粽子,滾進屋外水洼,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你、你!”老和尚惡狠狠地瞪著沈濯。
“你什麼你?”沈濯吹了吹指頭,“論年歲,我比你還大幾百年。勞動大爺親手捆你,是不是該叫聲謝謝?”
“快交代,不說實話……”他眼眸沉了沉,俊秀的皮相忽然猙獰,“就把你丟進烈火獄喂妖魔。”
這句威脅相當有效。空云面露驚恐,磕磕絆絆道:“我只是一時糊涂……”
他早便覬覦住持之位,這才設下圈套,引誘元慧與空覺不睦。
元慧今夜拜訪禪院,也是空云挑唆。空覺每日都會在禪房書齋內修習天乘訣,空云趁其不在,悄悄潛入房中,空覺的茶杯上涂了毒。
李燼霜與沈濯對看。
可是那兩只杯子里的茶,都沒有喝啊。
空云憤憤道:“他雖是我的師兄,這一百年來卻全無進益!若不是天乘訣,光靠各人本事,他哪有資格凌駕在我頭上!”
李燼霜嘲道:“論心機,你倒不及住持一半。你以為你真的殺了他?”
空云愕然。
沈濯快步從屋舍折返回來,神情凝重地搖搖頭。
“坐尸不見了。”
鐺,鐺,鐺──
慘白的月亮高懸夜空,元始寺內鐘聲長鳴。
寶殿之外,瓢潑夜雨中,空覺身披錦襕袈裟,孤身矗立。
“阿彌陀佛,小友果然聰慧。”他雙手合十,看向不遠處的李燼霜。
“大師好像知道我會來?”
空覺步入殿門,諸天神佛高高在上,搖曳的火燭映著佛祖金身,照亮慈悲的眼角。
“既然被你們識破,便知你會前來。”空覺綻開笑容,只是在漆黑的夜色中,眉角透出陰冷,“只是老衲實在未曾想到,小友不過才入仙途的新人,便能如此之快地堪破迷局。
”
李燼霜輕笑。堪破迷局也不難:除了自己,誰都不要信。
“空覺大師名震仙道,為何想不開呢。”
空覺面目扭動,遽然轉向李燼霜:“你怎麼能懂!這百年來,眼見離飛升只差一步,卻始終沒有進境!我若不謀求飛升之法,豈不是要在凡世再蹉跎幾千年!”
“我自少時一心向佛,不辭辛苦終于達到大乘之境,難道就要這樣一千年、又一千年,永無止境地熬下去!”
“苦海無涯!修得長生之術,卻還是泡在凡塵俗世。成佛,我要成佛!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飛升啊!”
空覺雙手抱住頭顱,面龐因極度的執念扭曲,發出的聲音漸漸猶如野獸的咆哮。
沈濯一臉嫌棄:“你要成佛,也不能把人家都關起來啊?你們佛門不是講普度眾生,舍生成佛,你怎麼不把眾生當一回事?你走歪了啊。”
空覺眼中猩紅,癲狂道:“我要……吃了你們。用天乘訣將你們困在大無量山,然后一個個……吃了你們!”
他的身形陡然增大,揮舞著雙臂,手臂變得如同藤條一般綿軟粗長,直直抓向李燼霜。
“小美人,從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空覺的嗓音突然轉向陰柔,“你這副身子非同一般,想必并非出自肉體凡胎。”
李燼霜輕盈躍起,避開老和尚布滿皸裂的手指。一排排香燭被掃落,地上頃刻間燃起大火。
沈濯皺緊眉頭:“臭和尚,你瘋了是不是?!”
怎麼會有出家人說出這麼惡心的話啊!
李燼霜利落拔劍:“砍斷他的手!”
沈濯甩出天水綾,兩人一左一右,齊齊斬下一根手臂。
空覺發出困獸的嘶吼。
李燼霜搖搖頭:“他明顯已經不是他了。
”
話音剛落,空覺扭動血淋淋的肢體,脖子忽然旋向空中,打了幾個圈,變得無比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