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燼霜面色一沉,將杯子遞到另一只手上,反手鉗住沈濯的虎口。
他用了極大的力氣,對皮糙肉厚的龍族來說卻是不痛不癢。
沈濯笑得欠揍。
“有毒沒毒?”
“有。臭死了。拿這麼臭的東西在我跟前晃,完事給些補償?”
李燼霜轉向禪房各處尋找蛛絲馬跡。沈濯信手掏出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屋里立時亮如白晝。
“方才進來找過一次,不見人影。我卻覺得,他一定還在屋子里。”
“房里有暗門?”
“元始寺這麼大的地方,難說。”
各宗各派宗主長老住處幾乎都有暗道,云棲鶴的琉璃宮后便有。
李燼霜借著珠光敲敲打打,沈濯尾隨在他身后,形影不離。
“你跟著我做什麼?”
“我?我自然是趁這天賜的好機會,做燼霜的護花使者。”
李燼霜嗤笑:“你不搗亂,已經算是老天保佑。”
咚咚兩聲,沈濯招他過去。
“空的。”沈濯殷勤地眨眼睛,“是不是該收回那句話?”
李燼霜抬眼掃過,墻壁上掛著一幅字畫,試著敲兩下,果然傳來空洞的響聲。
字畫固定在墻上,撥不開。李燼霜揮動長劍,砸了個稀巴爛。
沈濯摸著下巴點評:“不愧是你,這兩劍的英姿颯爽,就是砸在我身上,也心甘情愿。”
李燼霜淡淡橫他一眼,躬身走進露出的洞口。
是間書齋,堆滿了成卷的典籍。顯眼的位置上,有一卷遺失了,封殼赫然是天乘訣。
李燼霜拿起空蕩蕩的書殼,皺眉:“有人盜走了它。”
“可是,你不覺得奇怪嗎?”沈濯道,“誰偷了東西還擺些線索放這,巴不得人家知道他拿走了天乘訣。”
“或許是慌亂之中……”
沈濯嘖了聲:“不可能。進這種寺院偷盜,鐵定經過深思熟慮。臨門一腳慌亂,不符合一個盜賊的修養。”
李燼霜睇著他,涼涼地說:“瞧你,看樣子精通此道。”
沈濯嬉笑著握住他的手:“可不是嘛。我現在最想偷的東西,就是燼霜的心。”
若李燼霜脾氣差些,早就一劍劈在他臉上。可是他被這妖龍騷擾日久,不知怎的,漸漸也轉了性子,對他胡說八道的忍耐度變得極高。
現在有了兩條線索。茶中有毒,疑似有人盜走了天乘訣。
兇手要滿足兩個條件。其一,與空覺禪師相熟,才能深夜與他飲茶。其二,一定是元始寺中人,才知道天乘訣藏在暗房中。
李燼霜腦海中只浮現出兩個人。
空云大師,和空覺那個一臉兇相的徒弟元慧。
空云大師已經露面,看似并不知情。嫌疑最大的就是那個元慧。
李燼霜白日里取念珠時偷聽過他們說話,元慧似乎對師父空覺頗為不滿。
“去烈火獄。”他快步走出禪房。
烈火獄外,夜雨瓢潑,水霧彌漫。
湖水浪潮洶涌,水畔幾座屋舍,遠遠傳來人聲爭吵。
李燼霜屏息凝神,在屋子幾步之外站定。后方緊跟著一把雪白素傘。
“元慧!你實在是糊涂啊!就算師兄再有不對,那也是你的師父,你怎可欺師滅祖!”
濃稠的夜色下,空云大師的身影淹沒在昏暗的陰影中。一道驚雷劈落,驚慌惶恐的元慧膝行下拜。
“不!不是我啊師叔!我去到禪房是時候,師父他已經、已經坐化了!”
他的眼睛不斷瞥向角落。閃電照亮那處,赫然是個盤坐的身影。
空覺大師頭顱低垂,已然是一具尸首。
沈濯:“嘖,他竟真的出事了。”
李燼霜緊盯那二人。
“今夜只有你去過禪房,不是你又會是何人?我為你瞞住那些同道,你卻遲遲不知悔改,滿口誑語!”
空云大師怒睜圓眼,仿若伏魔金剛,與平日判若兩人。
元慧百口莫辯,高舉一掌:“我、我愿對天發誓!倘若有半句虛言,我就遁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多說無益!你快快束手就擒!”
空云一掌襲去,正中元慧心口。年輕的僧人疾步后退,噴出一口鮮血,與此同時,元慧光禿的額頭間浮出六只黝黑的眼睛,仿佛蜘蛛的復眼,
沈濯捋起袖子,將雨傘靠在李燼霜懷中。
“買定離手,燼霜,你覺得是哪個?”
李燼霜瞇了瞇眼:“空云。”
沈濯訝然:“我以為你會懷疑現出妖相的那個?”
“現出妖相,就必定是妖嗎?”李燼霜微微垂眼,“此種栽贓手段,你生而為妖,應當比我熟悉。相比之下,空云咄咄逼人,更加可疑。”
沈濯眉眼舒展:“好,我相信你。”
屋內二人戰況激烈,突如其來的異變讓元慧痛苦不堪,幾招便落于下風。空云大師手持伏魔杖,一足踏在元慧脊背上,開口鏗鏘有力。
伏魔杖猛然一擊,元慧背后的袈裟泛出絲絲縷縷的鮮血。他頭顱上六只蛛目發出凄厲的慘叫,散出縷縷黑煙,落到地上,成為一只半死不活的蜘蛛。
“你已現出妖相,還有什麼說的,我這便替死去的師兄清理門戶,再將你綁去示眾!”
嘩啦一聲,屋頂裂開一道巨縫。沈濯矯健落地。
滾滾大風鼓動他的白袍,仿佛置身于云端旋風中央,身影纖塵不染,飄然欲飛。
“你瞎了不成,就會給妖族潑臟水。長眼睛的都知道是那蜘蛛護住你這好師侄,否則他就被你一杖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