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懶得再為這些事情付出丁點的心力,靠著挑唆瑤華和天極登上巔峰。
畢竟當世這些人,已經不值得他再拔劍。他拔劍,原本也是只給一個人看的。
瑤華、天極都是祁臻徒弟的宗門,對云棲鶴而言,找不著祁臻出氣,玩弄他兩個徒弟,看瑤華天極廝殺也蠻有意思的。
只是,他再也見不著凌極神君一眼了。凌極沒了,他心底總有一塊遺憾無法填補。
當年甚是可惜,他為何不大膽一點,認認真真看清他的臉?
天水榭透亮的日光下,云棲鶴微微瞇起眼,停留在白玉似的少年身上。
傅識微戰戰兢兢,額間凝出一顆顆細膩的汗珠。
這情況實在太詭異了。師尊對著一個膝蓋高的小孩子,怎麼生出情愛心思的?
這不是……禽獸嗎?
“識微,”云棲鶴道,“我聽得見。”
傅識微連忙垂頭,飛快眨眼:“不,師尊,我……”
“好了,”云棲鶴揮袖,“你下去吧。”
傅識微一動不動,不敢走。他不能把李燼霜一個人留在這。
身子長大了,可他的神魂靈識,都還是個小孩子啊!
云棲鶴嗤笑:“你以為他有多小?他比我們兩個加起來都老!”
傅識微與李燼霜同時抬眼,一個驚愕,一個戒備。
云棲鶴對上李燼霜清亮的雙眸,心中陡然一股悸動,猶似回到了少時。
真好,天道還是將你送回我身邊,此生此世,我們注定要做夫妻。
周遭的野草一圈圈蕩漾開去,乍起凜冽的颶風,漩渦里結成無數瓦片大小的冰凌,轟隆隆卷向鳳凰上的云棲鶴。
云棲鶴躍下鳥背,從掌心抽出一把血紅的長劍,眨眼間心有所感,眉心光印幽亮,揮出一套酣暢淋漓的劍法。
傅識微瞪大了眼,被劍法中玄妙精粹的道則震在原地。他已經許多年沒見過師尊拔劍了。
四面落花高墻般升起,桃色的水流,桃色的云雨,洶涌澎湃,抵擋住洶涌的冰凌,宛如一幢鐵桶,牢牢圈住李燼霜。
云棲鶴笑著站定,款款走向他:“脾氣還是這麼大。”
他閉上雙眼,放出靈識探查李燼霜周身,窺見沈濯留下的靈力,大致明了,只要李燼霜心念震動,諸如恐懼害怕、憤怒悲傷……便會無法控制它,自行使出殺招來。
云棲鶴眼鋒飛向傅識微:“那云家孩子,可是找他麻煩了?”
傅識微:“這……徒兒失職!”
“哼,”云棲鶴拔下頭頂白玉簪,穿越肆虐的花墻風墻,走到李燼霜身后替他挽頭發,“云家人什麼德行,我清楚得很。”
當初他棄醫從劍,可把云氏一族點著了。家主把他除名,趕出本家自生自滅。結果到這幾千年后,倒是巴結昆侖無門,把主意打到瑤華了。
李燼霜抗拒地晃著肩膀:“你別碰我!”
云棲鶴散落的白發落到他肩頭,癢得令人恐懼,李燼霜縮緊了身子,光溜溜地往旁邊退,警惕地瞪著他。
傅識微看不過眼,央求道:“師尊,至少讓他穿上衣服。”
他著實為李燼霜捏了把汗。這孩子心直口快,要是得罪了師尊,往后在瑤華昆侖哪有好日子過。
連他平日在云棲鶴面前都如履薄冰,謹言慎行,生怕惹得師尊不快。
云棲鶴笑道:“也是,去取我的法衣來。”
他的法衣是仙階法器,以霞月絲織成,暗繡著瓊枝玉樹、卷草仙鶴,穿在身上清暉照人。
李燼霜穿好衣裳,肆虐的風墻總算平復下來,他眼中的敵意卻絲毫未減。
云棲鶴明知故問:“怎麼這樣看著我?”
他覺得奇怪,莫非他還記著祁臻那王八蛋?
沒道理的,他變得那麼小,明顯是經歷過一次輪回,不應當記得前事。
李燼霜深吸口氣,壓下眼底鋒芒,低頭拱手:“既然掌門不準備罰我,請準我離開此地。”
云棲鶴看他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李燼霜心里清楚得很!他修為比不上他,這瑤華是不能待了!
“離開?”云棲鶴敏銳捕捉到了關鍵。
“是。”
傅識微驚詫道:“離開哪,天門山?那你的蕭師父怎麼辦?”
他沒把話說完,李燼霜讀懂余音,眼神便暗淡了下去。
對啊,云亭月怎麼辦?他在瑤華闖了大禍,想一走了之,可能嗎?
云棲鶴笑了笑:“你現在出天門山,云家人便候在山腳,自己想想吧。”
說完,深深地瞧了李燼霜一眼,勾起一抹微笑,轉身乘著鳳凰離開。
他一走,傅識微便松了口氣,上前抓住李燼霜雙手,憐憫地給出忠告道:“聽我一句勸,現今不是離開天門山的時候,只有瑤華能保你!”
換言之,只有云棲鶴能保他。他和蕭天澤都不行!
李燼霜心間悲愴不已,盡是沈濯的影子在盤旋。醞釀許久,他對沈濯濃烈的思念便有一絲絲變了味,成了酸澀荒唐的怨恨。
“他保我?”李燼霜想笑,笑得卻比哭難看,“平白無故的,他憑什麼保我?傅長老,你是掌門的大弟子,連你都時時察言觀色懼怕極了他,你以為我呢?”
傅識微心里像被一只大手攥住,終于不得不硬著頭皮承認,他那師尊隨心所欲危險得很,偏偏個性還十分執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