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這件事若成,往后我必十倍報答。”
一襲紫袍的相柳坐在藤壺搖椅上,修長如玉的指節撫平臉上的海藻,悠悠嘆道:“沒想到你也有來求本座的一天。”
沈濯不得不請他幫忙。起死回生,重塑肉身一事尋常人做不了,只有身帶神格的才有能力逆天改命。
兇神也是神。
估摸著時日差不多了,相柳掀開海藻,取來銅鏡自照,更是幽怨地嘆了句:“請我幫忙,而你甚至不愿喚一聲阿父。”
沈濯臉色一沉,輕哼道:“你要答應幫我重塑肉身,我定不食言。”
“先叫一聲。”兇神整理襟袍,逗弄飛過的游魚。
“……”
“看吧,你這孩子一點都不真誠。”
“阿父!”
“好嘞!”
相柳立時坐直了身板,指尖勾勾,身后便涌出九道巨蛇幻影,張大血口嘶嘶吐舌,當是他被鎮壓在昆侖的真身。
“讓我看看他的神魂。”他攤開手掌。
萬般舍不得,沈濯從懷中捧出燭心仙草,緊盯著相柳動作,生怕他磕碰到了。
屏息凝氣,等待著相柳發話。
兇神相柳手捧仙草,端詳半晌,摸著下巴蹙眉道:“很簡單。”
他憑空變出一只八角水晶花盆,姑且將仙草放在盆中,對沈濯囑咐道:“魂魄未散盡,總能長出完整的。不過就是做個肉身,去你母親寢宮旁的寒窟里取南極冰土,然后把草種進去,待機緣一到,便從中長出來了。”
沈濯不敢相信,為求慎重,追問道:“可他是人,不是花精草怪,種進土里長出來,不太對吧?”
豈不是變成妖了。
相柳道:“無妨,我再給他一道先天之氣,便可褪去愚胎濁質,只不過往后非仙非妖,非人非鬼,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
沈濯這才連連點頭:“這倒不錯!”
寒窟位于海底萬丈深淵之下,此去兇險,沈濯便將燭心仙草留在相柳身旁,自行前去取南極冰土。
他走之后,相柳托腮望著血光繚繞的仙草,眼中有一瞬的懷念。
又見面了。
也不知道把你送回他身邊,是錯是對……
天都城的動蕩波及到了海水,沈濯越往深淵進發,四周越漸幽冷漆黑。
無數黑煙從巖礁洞窟中浮現出來,匯聚成細長如蛇的影子,皆是地底冥氣化作的冥妖。
冥妖血紅的眼睛窺伺著闖入的白龍,發出嘲哳細語,躍躍欲試。
沈濯一個擺尾,掀起兩扇巨浪,把不知天高地厚的冥妖們抽飛,卷進洶涌的漩渦里。
在深淵尋覓良久,他終于找到一抔珍異的南極冰土,在濃稠黑暗中閃著銀亮的光。
興奮至極,這下燼霜有救了!
地底響起一陣怒吼,周遭礁石崩塌,亂潮翻涌。
白龍將寶貴的冰土銜在口中護住,不知發生何種異動,正要速速溜走,頭頂便龍吟呼嘯,一頭青綠鱗龍疾速掠來,沖他憤怒地吐出一串水花。
沈濯看著她的影子陷入回憶,有多久沒見了?
“你還有臉回來!”母龍怒瞪巨眼,幾束柔順纖長的龍須在水中飄舞。
沈濯往年再混,見著洛水神女也是老實巴交,此刻整個龍乖巧地繞了幾圈,在青龍身側依戀地蹭了蹭。
她的眼神頓時柔和許多,冷哼道:“海底近來冥氣四溢,速速隨我上去!”
回到浮空島,相柳已經老實巴交跪在幾顆海星上,沒出息地喚:“夫人……”
神女幻歸人形,乃是一位妖媚艷麗的青裳少女,頂上兩根龍角比起兒子粗壯兩倍,足可見修為深厚。
“濯兒,我聽說你在天都城鬧了個底朝天,可有此事?”
她本不聞世事,可近來幾座廟里的判官老是向她告狀,便知頑劣的龍兒又惹得哪一方不得太平。更有名門正派找上門來,細數沈濯大鬧天都城的罪過,懇請神女娘娘定要出手管束。
沈濯道:“母親,人族傷我心愛之人,難道要我坐視不理?”
“喔?”神女檀口微張,掌心一展,燭心仙草便落入她手中。
傷得這般重,居然只剩下一縷殘魂了?
神女美目瞇了瞇,有幾分不忍。可是,人族修士聲稱天都城地脈已毀,從今往后怕是劫難重重,這等大事不給他們一個交代,人族與水族百年前締結的盟約便岌岌可危了。
沈濯看著母親凝眉深思的面容,讀出幾分深意,俯首道:“母親,經此一難,我已斬斷塵緣,除了救活他一個心愿,此生再不想其他。只要燼霜能重獲新生,我愿永世棲居南海,再不踏足洲土。”
神女歪坐,頭疼地捂住額,道:“也罷……念你一片癡心。只是今后為了你、還有你那意中人,都不可再上岸了。”
在海中,做母親的尚且能護住孩子。可到了岸上,保不準心懷憤恨的修士們會對他做什麼。
沈濯也不想上去了。人族內斗把天都城打得稀巴爛,最后賴他頭上?
是非之地,離得越遠越好。以后和燼霜在南海安穩度日便是。
“相柳。”神女不擅復生之術,對一旁的兇神勾勾指頭。
相柳應聲起立,取了仙草、冰土和花盆,興致盎然地摩挲指頭:“濯兒,仔細想想,你要個什麼樣的道侶?”
沈濯道:“我就要李燼霜。
”
相柳搖頭:“我是問你,要什麼樣的年紀、興趣、脾性、靈根、資質……凡是能想到的,都能給你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