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凝眉放出靈識查探,道:“找是找到了,燼霜,有點奇怪。”
他扶著精疲力盡的李燼霜前往香案,用熒光一照,只見方才還喜氣洋洋的案臺,竟不知何時化作一方冷硬的棺材。
先喜后喪?有意思。
李燼霜試著用腳踹了踹,棺材板驚飛而起,露出一截幽深的通道,階階朝下,好似直通地府。
沈濯道:“這里面好像真的是地府。”
兩人對視一眼。地府是六界之中有來無回之地,里面冥氣濃郁,生人一旦被纏上,便會有損魂魄。
半晌,李燼霜道:“要不你留在這,我下去看看?”
反正他已經冥氣纏身,半死不活了。
沈濯皺眉,一臉無語。讓李燼霜獨自下地府探路,他的面子往哪擱?
他攤開掌心,引出一串幽火照亮通道,走在前頭朝后伸手:“你跟緊我。”
李燼霜眼中一動,心間微顫,小步追在沈濯身后,雙手緊緊握住沈濯。
剛走下沒幾階,身后的房間便消失,遁入一片黑暗。陰冷潮濕的氣息藤蔓一樣裹緊四肢。
通道盡頭傳來一點青光,隱隱有吹奏鼓樂的聲響,還有人拉長調詭異地吆喝。
“鬼王迎親,閑人禁行——”
陰風陣陣,卷起無數紙錢,雪片似的朝通道里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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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后面不出意外隔日更。
第61章 陷入兩男
走出通道,入眼便是一片磷火飄忽的荒野,夜色正濃。荒野中橫亙著一條寬闊大道,大道盡頭隱隱有座崔巍城池的輪廓。
鼓樂齊鳴,笙簫爭頌,一列送親隊伍蜿蜒如血,簇擁著一乘八駕寶車,飄搖的暗紅簾幕后似乎端坐著個盛裝的倩影。
沈濯揚手示意李燼霜待在原處,孤身迎上前去,信手拋下掌心幽火。
一時間焰火大盛,大道變成火海,除了那輛載著新婦的車,一切都被焚成灰燼。
原來都是紙扎的。
李燼霜怔怔地跟上他,瞅向車里歪歪扭扭的新婦影子,低聲道:“有古怪,去看看?”
沈濯點頭,抓緊他的手,一同移步到馬車前。八匹紙馬已化成一堆黑灰,灰燼滿天飛舞。陰風掀起綾羅織就的簾幕,露出新婦的模樣。果然也是個紙人,被燒了一半,仍可見臉上紅妝光艷,美麗不可方物。
“燼霜……”
“阿濯……”
兩人異口同聲喚著彼此,都露出難看的臉色。這新娘紙人與李燼霜長得一模一樣。
沈濯眉心緊蹙,強捺住怒火。到底是誰?
霎時陰風大作,煙塵四起,灰燼夾著明滅的火星狂灑如雨,一股滅頂的煞氣直沖他們襲來。天水綾自沈濯袖間彎騰飛出,宛如銀帶般護衛在二人面前,震開來勢洶洶的煞氣。
余燼彈落地面,煞氣凝實成一個高挑人影,白衣蓮冠,眼神冷寂。
李燼霜的心一瞬間蹦到嗓眼,傾身到天水綾前,沖那身影高喊:“師兄!”
那是祁尋!他苦心孤詣尋找許久的祁師兄,因他而死的祁師兄。
祁尋袍袂飄飄,身影稀薄看不真切,寒潭似的雙眸在望見李燼霜的那一刻便活了過來,在夜色中泛著清波。
他張了張口,費勁地想要說話回應他,卻渾渾噩噩吐不出半個音。
“燼霜!”沈濯拉住激動不已的李燼霜,滿臉凝重地瞅向祁尋,“他不太對勁,別輕易過去。”
李燼霜驀然回神。是啊,從那麼高的凌絕頂上掉下來,哪里有活的余地。
那麼現在師兄是游魂?他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以為師兄三魂七魄散盡,沒想到還能在這遇見完整的他,看見他還如天極宗里霜雪般清寂孤絕。
李燼霜歡喜至極,胸中激昂暖熱,殷切地望著祁尋,哽咽道:“師兄,你、你近來如何?我找了你好久。你的尸骨在何處?等破除陣法我便帶你回天極宗重塑肉身,可好?”
一番話赤忱哀戚,連沈濯也不免動容。
他能看出來,祁尋的死是李燼霜心里最大的瘡疤。
那道人影呆呆站著,單薄得快似被陰風吹走,眼神時而清醒,時而混沌癲狂。
“燼霜,”良久,他才渾濁地吐出李燼霜的名字,清眸霎時陷入癡迷,自顧自啞聲傾訴,“我等了你好久。”
李燼霜神情難過,急忙道:“師兄,告訴我你的尸骨在哪,我們回去好不好?”
魂魄需得有所依托,最好便是骨骸。看祁尋神魂完整,李燼霜僥幸推測,他的骨骸應該也在某處。
說罷,李燼霜心生焦急,只想快點找到尸骨,揚手拂過身前護衛的天水綾,向沈濯哀求道:“阿濯,師兄已成了游魂,讓我過去,好不好?”
沈濯正欲啟唇,祁尋卻先從身后拔出一把尖利如鞭的骨劍,踉蹌一步,道:“燼霜,到我這里來。”
李燼霜辯解道:“師兄!凌絕頂那回是個誤會,沈濯并不知道你是為了救我才……”
他眼睜睜盯著骨劍,赫然認出那是一整節人的脊骨,倒抽口涼氣,話音戛然而止。
“師兄,手里可是你的骨骸?把它交給我,讓我帶你回去,好不好?”
祁尋沉沉閉眼,仰天自嘲地笑,恍惚道:“回去?回哪里去!人鬼有別,我已墮入鬼修,再也回不了天極宗。”
李燼霜錯愕地睜大眼。
神魔仙妖人鬼,六界之中,鬼乃最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