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燼霜思緒翩飛,全神貫注地查看著昏睡的小女孩。擋在他身前的沈濯半蹲下,碰了碰無憂臉上的泥土。
沒有受傷。遭遇襲擊的剎那無憂獻祭修為結成了一道保護屏障,那東西傷不了她,只能在外逡巡。可惜她耗費太多精力,便支撐不住人形,變成個小女孩的模樣。
兩人都不注意的瞬間,消失片刻的一束束紅光繞至李燼霜背后,拖曳的光尾結著團團漆黑的煞氣,仿佛興奮的野獸發現極為甘美的獵物,倏然間如離弦箭般匯入他的身體。
李燼霜猛然一震,緊攥住一邊手腕:“啊!”
沈濯連忙起身,關切道:“怎麼?”
李燼霜攤開兩臂,嘗試著運轉真氣,只覺有股熟悉的劍氣匯進了他的四肢百脈,正是青虹劍的劍氣。
但,又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當初在七星崖,他與祁師兄朝夕相處多日。李燼霜對那柄戰無不勝的寶劍青虹,亦是十分熟悉。
青虹劍如其主人。祁尋常說,它也很喜歡李師弟。
李燼霜那時不懂,他資質平平,難以參悟劍道,青虹劍那樣的神兵利器,何談會喜歡它?它若有靈識,遇上李燼霜這等對劍一竅不通卻硬要鉆研的人,只怕會氣得半死。
青虹劍氣與他本身的靈氣融會流動,格外溫馴,好像漂泊許久的旅人找到歸宿,快活地撒起了歡。
李燼霜重重地合上雙目,慢慢放下手臂,嘆道:“無事。只是剛才感應到了故人。”
他不知道青虹在何處,或許找到青虹,就能找到他的主人。
李燼霜迫不及待想趕去天都,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征詢道:“我對醫藥有幾分了解,方兄若放心,讓我替她看看。
”
無憂還昏迷著,沈濯沒心思多想,當即答應,為李燼霜讓開道。李燼霜仔細查看小女孩,依舊沒發現傷處,暗暗松了口氣,便斷定她是力竭之癥,從隨身攜帶的藥囊中取出一丸補益精氣的仙藥。
幾十年來留下的舊習慣改不了了,往年在天極宗,他時常干些采集藥草的活,隨時隨地都帶著藥囊。
天極宗為仙道大宗,藥園弟子習得都是仙方,煉成的仙藥效果極佳。不過須臾,無憂便顫著眼睫,張開惺忪的眸子。
“唔,我這是看見神仙了……”
李燼霜臉上一燙,只當沒聽見,故作鎮定地在小女孩眼前晃了晃指頭,溫和道:“還有哪處不舒服的?”
無憂揉了揉臉蛋,迷糊地問:“我在哪?”
沈濯輕了輕嗓,板著臉道:“無憂。怎麼倒在這,何人襲擊了你?”
小女孩冥思苦想,揉著太陽穴:“我記不得了。”
沈濯看了看李燼霜,朝她傳音道:“這沒你的事了。是我想得不周到,以你的修為,還是難在正道的地盤上行走,快快回南海去。”
無憂立時露出懇求的神色,傳音道:“那可不成。我得護著徒兒,他是我第一個徒弟,我不讓你傷他。再說了,哥哥你答應要贈我法寶的。”
沈濯一陣心煩,道:“我是為你好,快走快走。”
況且,多一個人擠在他們中間,耽擱他和李燼霜濃情蜜意。
李燼霜拿出一條手帕,擦凈無憂臉蛋上的泥污,道:“無憂妹妹,我扶你起來。”
無憂暈乎乎地搭上李燼霜手臂,被他攙著緩緩挪了幾步,直瞧得沈濯眼巴巴的,滿心羨慕。
他都沒抱過幾次呢,李燼霜居然當著自己面扶別人。
不行不行,就算是妹妹也不行。
“燼霜,”沈濯有些哀怨道,“我們帶著無憂,還怎麼去找丹魔?”
無憂的咆哮立刻炸響在傳音通道:“你還是不放過我徒弟!”
沈濯無所謂道:“又不是我徒弟。”
他算盤打得好,等找到了丹魔,他配合李燼霜再來一回并肩作戰,就像是妖都那一回,那他們二人之間豈不是迅速升溫?
共患難的次數多了,李燼霜就會更快地對他敞開心扉。到時候他們兩個毫無芥蒂地靈肉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生一世再難分開……
“你!”無憂氣急,干脆喚起他的名字,“沈濯,你不要逼我!”
沈濯更是不屑地輕哼。一個小丫頭片子,還來威脅他?
無憂收斂了眸中怒意,眨了眨杏眼,伸出手臂抓沈濯衣袖,一癟嘴便擠出幾滴晶瑩的淚珠:“爹爹……”
沈濯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怔在當場。李燼霜臉色蒼白,艱難地轉頭看他,驚訝道:“你女兒?”
“不是的,你聽我解釋……”
李燼霜心亂如麻,道:“我還以為是你妹子。”
“她真的不是!”沈濯百口莫辯。
無憂仰起淚汪汪的小臉,不忘火上澆油,抽噎道:“爹爹,你不要我了嗎,為何不讓我跟著你們?”
李燼霜苦笑,聽得手腳冰涼。
小女孩聲淚俱下,無不像刀子一樣攪著他的心腸。原以為沈濯只有一個聞韶,看樣子遠遠不是那麼簡單。
“既然是你女兒,”李燼霜喉嚨動了動,眼神幽冷,“做父親的,斷不能將兒女拋棄不顧。”
平白無故受了李燼霜冷眼,沈濯兩眼一黑,只好認栽,傳音道:“我錯了,你那徒弟金貴,我往后見了他繞道走。
”
“你立字據!”小女孩不依不饒。
沈濯撇了撇嘴,拿出通緝令,掌心燃起一團幽藍火苗,霎時焚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