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投去一個兇戾的眼神,相柳霎時變回蛇身,躍上屋里的柱子。
屋門一響,李燼霜端著一只玉壺進來,局促不安地站著,臉頰仍有些薄紅。
沈濯好不容易換個身份跟他重新來過,再不敢像往日那樣色迷心竅,搞得李燼霜又厭棄他。即便十分想叫李燼霜坐在身旁喂他,也只能強壓著愿望,自束手腳,在心底暗嘆可惜。
他嘆息一聲,避開片刻前的事,盯著他手中的酒,道:“甚好,我也想跟仙子對酌呢。”
李燼霜有些羞怯,舒了口氣,在他身旁坐下,取出兩個酒杯,懸腕提壺,滿上瓊漿玉露。
沈濯盯著他皓雪般的手腕,方才的氣悶一掃而空。
“給你。”李燼霜將玉壺擱在身側,看盤中都空了些,不由得淺淺一笑,“方兄,妖都不是久留之地,你想過要去哪兒?”
沈濯握著酒杯慢呷,笑道:“當然是仙子去哪,我就去哪。”
李燼霜沉默一瞬,從袖中取出一本描畫六界山川地勢的圖冊,仔細閱覽起來。燈火籠在他身上,很是賞心悅目,沈濯看得興起,卻聽一陣響動,盛酒的玉壺不知為何歪倒在地。
“咦,”酒液灑了些許,李燼霜彎腰俯身,撿起玉壺,謹慎地擱在案頭,“難道是我不小心碰倒的?”
沈濯屏住呼吸,敏銳地望向他背后。屋柱上的蛇尾一閃而過。
李燼霜疑心,起身四處尋找。沈濯連忙扯住他衣袖,可憐兮兮道:“仙子不是要與我共酌?”
頭頂的相柳遺憾嘆氣,竟未用傳音,低聲道:“這酒也不夠甘美。”
李燼霜正晃神,一時誤以為是沈濯說話,便窘迫起來,道:“這是我多年前釀的。
那時技藝疏淺,釀成的酒自是不好。”
沈濯額頭直跳。無緣無故讓他背了黑鍋,他還不敢多說,唯恐暴露了屋中還有人。待今夜一過,定要將老蛇剩下三個腦袋全宰了。
他連忙道:“仙子莫難過。美酒倒是其次,酒不醉人人自醉,可是這個道理?”
言畢,他望向李燼霜,眸中帶笑。
李燼霜握著手中書冊,莫名便被他一雙含情的眼睛擊中,心也軟成了一攤淋漓的糖汁。
他慨然一笑,坐回沈濯身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再為自己添上一杯,仰頭飲盡。
甫一下肚,他便覺得有些不對,一股血氣涌上額頭,令他頭重腳輕,飄飄忽忽。
李燼霜按住額角,眼前逐漸變得迷離,心間暗想,看來是釀得不夠好,輕而易舉便讓人醉了,才一杯就……
沈濯一怔,兩手扶著他問:“仙子?”
李燼霜睜著朦朧的眼睛,越看他的面龐,心中越是涌出一股不舍,好想與他朝暮相伴,千秋不離。
失神之時,他情不自禁抬起手,碰了碰沈濯面頰。
“方兄……”
指尖冰涼細膩,李燼霜陡然閉眼,怯懦著不敢再動。生怕稍微動作,便打碎了眼前鏡花水月。
沈濯……會喜歡他嗎?會真心喜歡如他一般平凡乏味的人嗎?
沈濯覺察到不對,握住李燼霜指尖,緩緩收攏手臂。李燼霜宛如一尊傾頹的玉山,向他栽倒,下巴緊靠在肩頭。
“仙子,你醉了?”
才一杯而已,他也喝了一杯,為何只有李燼霜醉成這樣?
不單是醉,他剛才看他的眼神似乎也和往日不同。太過熱烈,幾乎燒懵了沈濯的腦子。
沈濯擁著一懷溫香,不知如何是好,試探地問:“仙子,要我抱你去榻上睡會兒?”
李燼霜輕喃一聲:“你抱就是。”
沈濯得了允許,立時攬住腰肢,勾起李燼霜腿彎,抱著他慢慢走向床帳。細微的晃動當中,李燼霜神思越來越昏沉,面頰貼在沈濯胸口,混亂地想:再過幾日定要好好釀一回新酒給他嘗。
沈濯拂開紗帳,與李燼霜一同倒在枕上。離得極近,呼吸可聞,兩兩凝望,仿佛又回到了初見時那般曖昧癡纏的時刻。
只是這一回,沈濯不敢妄動。他望著李燼霜,一顆心從萬千欲念中抽絲剝繭,從未如此清凈敞亮。
同床共枕,他竟頭一回不想睡他,不想著那些聲色交歡,而是突然冒出個念頭,想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千年萬年。
被他不含欲求的眼神望著,倒是更讓李燼霜面紅心跳。他垂下眼睛,抬起捏著地圖冊的手,用書冊擋在彼此咫尺的距離間。
沈濯唇角彎了彎,伸手勾住他縮在身側的指頭,不小心勾到幾縷發絲。
青絲在兩人摩挲的指頭間糾繞著。
李燼霜放下書冊,恰對上沈濯的眼睛。
“仙子,為何不看我?”
李燼霜道:“怕我醉酒失態。”
沈濯輕笑:“你怎樣都好看。”
李燼霜固執地搖搖頭。
沈濯挪得更近了些,輕輕環住李燼霜腰肢。掌中柔軟的軀體讓他不由得暗嘆。
“我倒是有個方法幫仙子醒酒。”
李燼霜任由他抱著,身子抖了抖:“你說。”
沈濯抬手,指腹在他唇上輕碾:“要真做了,仙子只能是我的人了。”
這念頭自然而然地從情絲中生長出來,想抱著他,好好愛他。
李燼霜睫毛顫動,心道,早就是你的人了。
沈濯還不肯用真面目見他?
“仙子,”沈濯牽過他指頭親了親,“仙子愿意與我雙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