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先前化為劍修,便把天水綾變成了劍,來得焦急,那龍首劍沒來得及變回去。
李燼霜境界遠低于他,這一劍毫無懸念地刺空了,卻是徹底惹惱了沈濯。
妖龍先是難以置信,俊臉逐漸變得陰鷙兇狠。
李燼霜握著長劍,徒勞地護在身前,顫抖道:“別、別過來。”
“不識好歹。”沈濯冷笑。
他動動手指,李燼霜便被憑空扔到了榻上,衣袍不知所蹤,只剩個光溜溜的人。
洶涌的恥意擊潰了李燼霜的心神,他崩潰地哀求,手上的劍也松了。
“放了我,求你!”
沈濯注視著他的身體。傷痕累累,好似個被摔碎了,重新黏合在一塊的瓷瓶。
弄成這副模樣,李燼霜都不肯告訴他一聲,還要躲他?
沈濯步步逼近,衣間清幽的寒氣浮蕩,裹著李燼霜的身子,令他更是畏懼。
“別殺我,求你,放了我……”
沈濯閉上眼睛,不想再看他滿身的傷和滿是淚的臉。
“命是我的,人也是我的,憑什麼讓我放了你?”沈濯沙啞道,“不是說去找你師兄了,怎麼弄成這樣的?”
李燼霜以為激怒了沈濯,正在害怕,走投無路,只好老實交代。
“正是為了找師兄,才到妖都來的。”他低聲下氣。
沈濯心中酸澀:“你腦子里只裝著你那師兄。你若真想著祁尋,就不該走上邪道,離纏心閣遠遠的。”
李燼霜哽咽。他實在是沒辦法了。
正道棄徒,兩袖空空,風餐露宿,只有纏心閣愿意收留。能幫他們干臟事就行。
他可以不吃不喝,日曬雨淋,隨便找個角落過夜,從此斷了修煉的念想。但他還要找祁尋的魂魄。
他已經想好了找祁尋的法子,用九幽引魂花制作一盞魂燈,灌注念力,日夜長明,引他漂泊在天地各處的魂魄歸來。
九幽引魂花只在妖界生長,而魂燈燈芯,更是價高難得。倘若依照正經主意老實籌錢,只怕等到祁尋魂魄消散,也不夠買燈芯的錢。
李燼霜境界不高,更沒本事奪寶。
唯一的方法便是加入纏心閣,挖墳掘墓,殺比他境界更低的修士,剜取靈根,賺取酬勞。
況且,纏心閣再不堪,也是個遮風避雨的去處。
沈濯聽完,良久不動。
他實在想問問李燼霜,為什麼不來找他?
情愿走上邪路,天誅地滅。這等大事,他卻不愿求他分毫。
“聽也聽了,”李燼霜依舊害怕,哆嗦著輕聲懇求,“放了我,好麼?”
沈濯盯著他,目光蒼冷。
“挖人靈根,掘人墳墓,都是有損陰德的事。輕則入魔,重則折壽,你不知道?”
李燼霜好歹是大宗弟子,怎會如此不知輕重。可他偏偏一意孤行。
祁尋就那麼重要?那劍修明明還用逐淵殺他。
李燼霜思忖良久,道:“我、我已經快籌夠錢,等買到燈芯,就……”
“等拿到燈芯,”沈濯自嘲一笑,“你還有幾年可活?”
李燼霜卻道:“找回師兄就好。找回魂魄,將魂燈交給天極宗,燕掌門定有法子助他重塑肉身。”
他疲憊地嘆了聲,眼神一陣恍惚,幾分期冀,繼而牽出個淡笑。像是想到那時,心中便涌起一股解脫。
“反正我活著,早就沒有意趣。作惡多端,我愿受天譴。”
沈濯醞釀良久,硬是想不出話罵醒他。
李燼霜以為他是誰?小小筑基期修士,非要憑一己之力,用這等玉石俱焚的方法找祁尋魂魄。
李燼霜就不能求助別人?找他也好,再不濟托人告知天極宗也好,哪個不比他自己想辦法容易?
那些傷痕絲絲入骨,可見他每跟人動一次手,都是以命相搏。從纏心閣賺來的哪里是錢,分明都是李燼霜的命。
“是我對不起師兄。”李燼霜低泣。
聽見他細弱的哭聲,沈濯滿腔怒火頓時被澆作了無奈。
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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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太忙了,更新很不穩定,不過已經忙完了,會恢復穩定更新
第40章 方憶別
和沈濯吵鬧一場,倒給了李燼霜宣泄心中悒郁的契機。說出這一番話,讓他好受許多。
李燼霜拭去淚痕,長嘆一聲,面上覆著一層冰霜,垂著眼睛道:“放了我吧,當真有事,擇日再陪你。”
沈濯瞟向窗外。雕鏤花窗格子上裱著層海棠色的紙,漏進幾縷晃晃悠悠的天光,那兩個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有事?去找纏心閣的人?”
李燼霜眉頭一跳:“你……你別管,行麼?”
沈濯冷笑。他豈能放任李燼霜去殺人放火?
說話之時,方才兩個人聲又從另一頭冒出來。李燼霜身子動了動,仰長了脖頸張望,卻礙于赤身裸體,不敢動彈,慌忙扯過一截繡著紅鸞鴛鴦的錦衾遮身。
沈濯憑空一握,掌心現出一堆黑袍,正是李燼霜被扒掉的衣裳。
李燼霜身子前傾,面頰上浮出些霞色:“還給我吧。”
沈濯朝他那疊衣衫間瞅了一眼,望見個散著微光的儲物囊,不知為何幽香撲鼻。動動鼻子輕嗅,香氣后竟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腥味。
他意念一動,儲物囊便斜開個口子。李燼霜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慌亂地呼喊:“你別……”
話音未落,沈濯已然看清了里面盛放的東西。皆是狀如參芝,散著淡光的靈根,足有七八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