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燼霜仿佛被他的目光燙到,猛然將手背在身后,作勢要走。
“你既不愿讓我服侍,那我先走一步,還有事。”
“站住,”沈濯道,挑眉笑了笑,“你這兩個月,就沒有想我?”
李燼霜苦笑,反問:“想你?”
把他當什麼了?
離開天極宗的這兩月,比他過去幾十年都要凄慘。連命都快沒了,還顧著想沈濯?
他身上分文沒有,只能四處流浪,朝不保夕,連飯食都要靠乞討,困累了就睡在街角屋檐下。
活得連狗都不如。沈濯竟還以為,他有閑情想念他?
沈濯打量著他袖口的紋印,越發篤定了是某種妖獸。似乎還有些眼熟,得看全貌才知道到底是什麼。
“燼霜,”他緩緩繞到李燼霜身前,擋住他的去路,“你那心魔……可不要走上邪路才是。”
李燼霜渾身一震,面色蒼白,匆匆道:“真得走了,你若想敘舊,晚些再奉陪。”
沈濯冷笑,衣袖一揮,客房四面門窗砰砰震響,關得緊緊的,落下一層水波似的禁制。
“手伸出來,讓我看看。”
李燼霜如臨大敵,跌撞后退:“你何必再逼我呢!”
“讓你伸手給我看,就是逼你?才兩月不見,腕上留了個什麼妖魔鬼怪,你沒走邪門歪道,為何心虛?”
三言兩語說得李燼霜臉頰羞紅。到底是名門正派出來的弟子,“邪門歪道”四字就像在他脊梁骨上釘釘子。
他執拗地藏著手,沈濯失了耐性,便動手去捉他。李燼霜脾氣倔了不止一星半點,慌忙之下竟面露兇光,屈起五指抗拒,掌心騰出一股黑焰。
沈濯并不想傷他,便沒動用法力。李燼霜突然發難,他卻避之不及,被黑焰直直打在肩頭,皮肉一陣寒涼,針扎般難受,錦袍衣褶間落下一瓣瓣余燼似的灰火。
“我……”李燼霜大睜雙眼,如夢初醒,“我不是故意的。”
趁他發怔,沈濯緊攥著他的手,質問道:“你怎麼會纏心閣的邪術?”
方才對付他那一招名為纏心火蓮,正是六界臭名昭著的邪宗,纏心閣所用功法。
纏心閣并非宗門,而是一個惡事干盡、唯利是圖的組織。
纏心閣最初憑著售賣一種名為“煉心丹”的靈藥聞名。煉心丹能助資質不佳的修煉之人提升悟性,本是件大好事,后來仙道眾人才知,煉制煉心丹的物材來路不正,竟需修士的靈根,輔以纏心閣秘法煉成。
靈根對修士何等重要。纏心閣哪來取之不盡的靈根制藥?便只能殺人、掘墓,挖出修士的靈根。
每一丸煉心丹,都是血淋淋的。仙道盟明令正道禁用煉心丹,廣發通緝令,追殺纏心閣中人。就連習慣了腥風血雨的妖魔兩界,對他們亦是不齒。
被沈濯抓個正著,李燼霜歉疚難當,掙了掙手腕,不知作何解釋。
正僵持著,門外突然響起走動,依稀傳來幾句模糊的人聲。
“明明約好了在這,人又去哪了?”
“仔細找找……麻煩……”
李燼霜聽見聲響,腕上印記浮出一絲熒光,像是感應,越發激烈地掙扎起來。沈濯睇了一眼窗外,只見兩個人影一前一后,正鬼鬼祟祟地路過客房,又想起片刻前見李燼霜的模樣,他似乎是正準備出去找人。
他方才關緊了門戶,這地方落下禁制,外頭兩人便感應不到李燼霜了。
“那兩個不會是你同伙吧?”沈濯心頭憋著一股氣,“好啊,李燼霜,你真有本事,竟跟纏心閣扯上干系。
”
“你放開我,”李燼霜壓低嗓音,咬牙瞪著他,“不關你的事。”
沈濯翻開他的手腕,白皙的肌膚上環著一條尖鱗長角的黑蛇,光是看著便一股邪氣,扎眼睛。
這黑蛇正是纏心閣的標識。閣中上下都會在身上留個黑蛇標記,便于區分同道,彼此聯絡。
“你膽子何時變得這麼大了,”沈濯冷哼,嘲道,“弄這個臟污東西在手上,你也不嫌晦氣。”
沈濯心直口快,聽在李燼霜耳中,卻像是在含沙射影地罵他。
“我就是再臟,也不關你的事。”
沈濯一愣,心上像是挨了一拳,更是窩火。
“怎麼不關我的事?你不是要服侍我,弄這個臟東西在身上,倒了主人的胃口。”
“你!”李燼霜嘴笨,急得眼中泛出淚珠子,“松開!”
沈濯不為所動。李燼霜心一橫,一掌拍去,卻被輕松躲掉。
先前沈濯才挨了一掌,已是忍耐到了極限,李燼霜火上澆油,他便不想再讓,一股大力將他掀翻在地。
李燼霜仰面摔了個結實,呻吟一聲。緊接著不知沈濯使了何種妖法,他身上衣袍霎時撕開,胸腹全見了天光,露出一道道傷疤。
沈濯訝異道:“你這……”
李燼霜既羞又惱。分隔兩月,沈濯這惡劣性子一點沒變!
他趁著妖龍發呆,一骨碌躍起,攬著散開的衣襟匆匆逃跑。沈濯哪里能給他機會,又是一招手,李燼霜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到了原處,動彈不得。
“跑什麼跑?”沈濯道,“身上的傷哪來的?”
李燼霜氣憤填膺,偏頭不看他,一閉眼,淚水便珠子似的滾落。
沈濯無奈,抬手擦他淚痕:“哎呀,你別這樣……”
下一瞬,李燼霜眼角陡然現出鋒芒,拔出沈濯腰間的銀劍,作勢要朝他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