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眷含恨嘲諷:“好哇,天極宗,祁尋,你竟對我烈陽城出劍!”
祁尋兩指一抬,青虹飛入鞘中,冷冷抬眼:“這是天極宗,任何人都不許在嵯峨宮放肆。”
李燼霜揣摩著林眷種種行徑,敏銳地覺察到一絲不對。
太刻意了,為何如此明目張膽地挑事。
矛頭還屢次指向他一個籍籍無名的外門弟子。
李燼霜自認身上沒有值得林眷這等人物貪圖的東西。但看祁尋為他出劍,他忽然明白了幾分。
莫不是想借著他拿捏祁尋……可是,林眷這樣挑釁,怎麼能拿捏住祁尋?左看右看,都像是在逼他。
為什麼要逼祁尋?
李燼霜微微瞇眼,回想起先前他們爭吵時林眷說過的話。
林眷和天極宗眾人爭執,句句都不離燕掌門,幾次放話要見燕卿照。
燕掌門許久不問世事,天極宗上下都交給長老執事們打理。他已入大乘后期,飛升在即,幾乎沒什麼人和事能引得他出面。
林眷想見燕卿照,為什麼呢?
程凝之前還在氣惱林眷的話,但祁尋主動出手,局勢便乍然倒轉,他們成了理虧的一方。
無論如何,對著名義上的友宗拔劍相向,意欲傷他們弟子,傳出去都難聽。
祁尋,真是為了李燼霜沖昏腦子了。
程凝神色稍霽,道:“林長老,尋兒與他交情非同一般,所以才犯下這錯,冒犯于你。我定會按照門規處置他。”
林眷嘲道:“程凝,也別說什麼門規了。我算是看透你們天極宗,告辭。”
他負氣要走,程凝怎能放他回去添油加醋,連忙道:“林長老,我等的確有不周到的地方。
但凡事總有解決的法子,還望彼此都心平氣和,免得傷了和氣。”
“我還要如何退讓?”林眷憤憤地看向李燼霜,“你們上下一氣要護著這小弟子,倒跟我談起和氣二字?”
程凝臉上難堪,道:“林長老為何認定他一個外門弟子有本事勾結妖孽謀害少宗主?你若不信,那便試一試吧。”
李燼霜如遭雷擊,驚惶地后退。祁尋驚詫道:“長老,他又沒錯,憑什麼要進礪劍池!這等于要他的命!”
程凝深思一瞬,道:“礪劍池實在太過了,我宗還有一件法器,名為鎮魂鈴,一樣可以試探妖邪。陸問,去取。”
李燼霜嘴唇蒼白,渾身都發起抖,眼中彷徨濕潤。
“我不是妖怪。”他低低地出聲,“我也從未沾染邪術。”
眾人冷漠地望著他,等待鎮魂鈴到場。在兩宗協意之下,他一人的辯解無比脆弱無力。
林眷終于滿意,慢吞吞坐回尊位。不出片刻,陸問領著兩位身著羽衣的仙童上殿,兩手捧著一張玉盤,當中靜靜躺著能鎮壓諸邪的鎮魂鈴。
鈴鐺通體烏黑,乃是秘銅打造而成,呈八角寶塔的形態,鐫刻著無數咒文。
鎮魂鈴斷善惡,鎮邪魔,非心志純凈者不能使用。
兩位羽衣仙童侍立在李燼霜跟前。程凝相信李燼霜沒有陷害蘇星琉的本事,自然覺得,鎮魂鈴不會對他有什麼危害。
他輕輕揮手,對陸問道:“開始吧。”
陸問將玉盤交予一位仙童,退至祁尋身旁。另一位小童把掌心拂塵搭在臂彎,兩手端起沉重的銅鈴。
小童手掌微微一動,大風席卷而來,整座嵯峨宮環繞著號鐘般的鳴響。
李燼霜閉緊雙眼,喉中泛起苦腥。
他并非妖孽,根本不用害怕鈴聲。
仙童手執鈴鐺銅柄,口中高頌祝詞。又是一聲沉厚恢宏的低吟蕩開。
李燼霜眉心猝然一痛,齒根戰栗,滲出血腥。在他耳中,方才還平和沉穩的鐘鳴驟然變作炸雷,幾乎震裂耳膜!
他猛地捂住雙耳,一陣眩暈襲上天靈,撲通跪倒在地。旁觀眾人都變了臉色,紛紛探身查看。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真是妖?
李燼霜身形不穩,銅鈴每撞一下,便痛苦十分,血脈賁張,胸中真氣猛烈地亂竄,快要爆裂開。
他的靈識仿佛滾沸的海水,在鎮魂鈴的響聲下翻騰咆哮。
血眼從識海間浮現出來,被鈴聲拉扯成異狀,瘋癲地嘶叫。
別撞了,住手,快停下!
心魔的嚎啕經由李燼霜口中呼喊出來:“停下,不要再撞了!”
林眷面露驚訝,遲疑地望向程凝:“天極宗,還真藏著一個妖孽!”
程凝閉緊嘴唇,面上一陣青白,亦是看呆了。
這場面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緊盯著李燼霜。他禁不住鎮魂鈴的重壓,通身從里到外猶如火燒,激烈地喘氣,歪倒在大殿上,痛苦地蜷縮著。
祁尋不敢相信,看直了雙眼,下意識要去扶他,再度被陸問擋下。
“你看。”陸問皺緊眉,驚詫地睜大雙眼。
縷縷鮮血從李燼霜白皙的額頭淌下,刺目驚心。左右額角兩處破皮,生長出冰藍的尖角。
嵯峨宮內天光徘徊,落在他臉上,細膩無瑕的肌膚泛出閃爍的光。
是鱗片,才生長出的,狀如彎月,細幼柔軟,是水族的鱗。
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被沉悶的鈴音一點點剝去生氣,雙眸無神地望著天頂。
李燼霜唇上沾滿鮮血,斑駁的血紅順著脖頸,浸透了衣襟。
“我不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