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揣度著李燼霜的意思。不要當真?昨夜他百般順從,都是假象?
李燼霜泫然若泣,懊惱地捂住臉。
“昨天不知道怎麼了,就好像是被人奪舍,才對你做出那些刻意撩撥的舉動……我、我,我對不住你。”
沈濯頓時明白了。
難怪他一直道歉,原來是為了這個說對不起。
沈濯目光如劍,神情陰沉:“你想抵賴?”
“不是。可是你我人妖殊途,不能在一起廝守。”
“所以?”
“昨晚的事,就當是個錯,都忘了吧。”
沈濯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做過的事情卻想著就這麼一筆勾銷,和抵賴有什麼區別?
哪有這麼容易!
他譏誚地笑了笑:“燼霜,那是你的事,跟我沒有關系。”
李燼霜兩眼通紅,涌出痛苦之色。
沈濯神色陰冷,毫不留情地吐露心聲:“你要是敢躲著不認,我就殺了你。”
“我……”
沈濯聽不進辯解,只想要人,便重重地攥緊李燼霜手腕,怒火燒上眉眼。
“走,這就跟我回南海。”
李燼霜縮著手臂,臉色蒼白驚懼,連連后退。
“不,我不能跟你走。”
昨天操縱他勾引沈濯的,除了心魔,還會有誰?他心底的魔障已經對沈濯起了貪念,雖不知原因為何,但他要是再待在沈濯身邊,只怕會落到個慘不忍睹的結局。
他的抗拒惹惱了沈濯。沈濯緊盯著他,冷聲威脅:“我再問你一次,你走不走?”
李燼霜使勁掙著手腕,無措道:“阿濯,對不起,你我當真不能……”
沈濯嗤笑出聲,指尖法訣幽亮。李燼霜見勢不好,偏頭一避,那光芒便擦著發絲飛過,撞在身后紗簾屏風上,將物什震得稀碎。
李燼霜驚魂動魄,猛然掙開他的手,腕上卻是一痛,骨頭折了。
“你真要殺了我嗎!”
“你如此出爾反爾,把我當傻子耍。”沈濯怨憤地盯著他,“也別怪我不念舊情!”
面對盛怒的沈濯,李燼霜毫無招架之力,跟他纏斗就是送死。好在他早先買了紙筆,畫了許多符咒,這時便派上了用場,匆匆摸出一張。
沈濯步步緊逼,惡狠狠地盯著他那張姣好的臉,嘲道:“你還想跑?你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的魂魄抓回來!”
李燼霜躲在床帳后,右手飛快地在符咒上劃出幾筆,周身光芒大盛,霎時憑空消失。
“李燼霜!”
他逃難似的趕回逍遙山,心知沈濯還會追來,惴惴不安。
沈濯能找到他就是靠著那塊玉鎖,只要把那東西取下,沈濯便難找人了。
李燼霜在懷中摸索一番,取出玉鎖,裝進須彌戒中,將那戒指放在弟子居。再用法符藏好自己的氣息,隱去身形,躲在逍遙山竹林觀望。
果不其然,他前腳剛藏好,后腳沈濯便煞氣騰騰地殺來。
逍遙山的護法大陣在他面前如若無物,沈濯徑自去了弟子居,見屋子空蕩無人,頓時一怔。
他左右尋找,目光落在桌臺邊妥善安放的一只錦盒上。
沈濯諷刺一笑,取來那錦盒,打開一看,放著他贈李燼霜的須彌戒,還有一封用朱砂墨匆匆寫就的書信。
他看也不看,拿出那信,指尖騰升出一簇藍火,剎那將信紙吞噬成灰。
李燼霜以為這就能跟他一刀兩斷,想得倒美!
“李燼霜!”沈濯環顧四周,嘲道,“你以為你躲得掉嗎?”
藏身在竹林的李燼霜看盡一切,手指攥得發白,驚出了一身冷汗。
沈濯握著錦盒,巡視一圈空蕩蕩的藥園,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燼霜,你跑不掉的,我們來日方長。”
李燼霜渾身發抖,一瞬間有股被他發現的錯覺,下意識捂住口鼻,不敢呼吸,生怕暴露了行蹤。
沈濯找尋良久不見人影,料想李燼霜膽子那麼小,應當是跑得遠遠的了。
真不識好歹,竟敢對他始亂終棄。
沈濯怎麼也沒想到,一天前拿去嘲笑遲焰的話,倒是應證在他自己身上了。
他越想越惱恨,在逍遙山待不下去,可就這麼空手走了,總覺得不甘心。
思來想去,他在弟子居找了一圈,順走了李燼霜所有的衣服。臨出門時,見藥園仙田邊上放著一把藥鋤,便一并裝進須彌戒帶走了。
騙他上床還想安穩種田,過自己的好日子?做夢去吧。
沈濯走了。
李燼霜心有余悸,許久不敢現身。
心魔在他腦海咄咄相逼:“你怎麼讓沈濯走了,留著他幫你殺人啊?”
尖利的嘶叫引得李燼霜周身血氣狂涌,靈臺嗡嗡作響。他兩手戰栗,捂緊了發疼的耳廓,卻絲毫阻不斷清晰的呵斥。
“真是個廢物。”那血眼左右轉動,窺視著識海,“有朝一日,不如將這副皮囊讓給我。”
“你休想……”李燼霜掐著手心,齒列顫抖,擠出的字音含糊不清。
這心魔才現雛形便如此陰狠毒辣,李燼霜容他不得。他修為不佳,與其等到日后心魔變強,還不如此時此刻扼殺他。
李燼霜晃了晃頭,找回一絲清明。
心魔依托肉身而生,離了肉體便會灰飛煙滅。要除心魔,最差不過是同歸于盡。
反正他這條命,從來沒人在乎。
他自己也不在乎。
生在世上受盡嘲諷冷落,活著也全無意趣,不如一走了之,順帶滅了身體里的邪魔,倒還為蒼生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