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的!”李燼霜被他揪著衣領,整個人快要凌空,慌忙握住沈濯鐵石般的手臂,“他是烈陽城的少宗主,若出了事,只怕你我要被他們追殺到天涯海角。”
冰藍的龍目緊鎖著他,帶著滔天的恨意。李燼霜怕極了,卻不敢躲閃,盡力表現得順服聽話,十指掌心摩挲著衣袖下堅硬如鐵的小臂,安撫暴怒的妖龍。
他身上猶帶著血腥,是剛才林中屠殺留下的。李燼霜親眼看見他化作一團暗影,撕碎了蘇星琉的隨從們。
一股強烈的嘔吐感在他胃里翻涌。李燼霜晃了晃頭,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殘損的肉塊。
滿地淋漓的血肉原本都是他的同族,修為深厚,實力高強。在大妖的手下,卻變得像是亟待屠宰的牲畜,彈指便化作齏粉。
但他能指責沈濯錯了嗎?多年來堅守的道德仁義一遍遍在腦海中叫囂,此舉殘暴不仁,該當天誅地滅,可沈濯說了,他是為了他才出手的。
妖龍兇殘成性,在這件事上誰都有資格斥責他所作所為,李燼霜卻不能。
“阿濯……”李燼霜央求地看著他,輕聲勸道,“他的手下已經死了,這次就當是給了教訓,放過了吧。你若沒殺他,就把他放了,好不好?”
他在心中不停祈禱方才醒得及時,沈濯還沒對蘇星琉下殺手。否則他們就攤上大事了。
沈濯瞇了瞇眼,眼底憤恨散去了些許,嘲道:“你倒真是菩薩心腸。他光天化日之下折辱你,你求我放過他?”
李燼霜難堪道:“即便這樣,他也錯不至死。”
沈濯嗤之以鼻。他愛憎分明,是非果斷,不受規矩束縛,哪懂得李燼霜的想法。
李燼霜雙手握住他五指,察言觀色一番,揣度他氣消了不少,便小心地把衣領掙開了點。沈濯看著他,不動不說話,李燼霜膽子更大了些,干脆把他的手從衣領子上拽下來,卻不敢松開,像托著寶物一樣,將沈濯的手掌捧在心口。
“你告訴我他在哪。”李燼霜猶豫道,“你若嫌棄麻煩不想走動,我去找他。再想辦法消去他今晚的記憶,不會出事。”
沈濯冷笑,言辭如刀:“他金丹期的修為,憑你能抹去他的記憶?”
“我……”李燼霜垂下頭,耳根發熱,被他堵得窘迫,結巴道,“你、你放了他吧。”
他實在想不出主意勸沈濯,索性豁出去了。念及沈濯一直纏著與他親熱,便狠絕地一閉眼,在他臉頰上輕啄一口。
沈濯:“……”
“你就這麼想救他?”他困惑地問。
李燼霜面頰滾燙,話語含糊不清:“那也是一條人命。”
“他白天欺負你了。”沈濯還是不明白。
“你放了他吧。”李燼霜苦苦哀求。
沈濯注視他良久,拜倒在色相之下,拗不過李燼霜。無奈至極,便長出口氣,忽地反握住李燼霜雙手,在他耳畔惡狠狠道:“你欠我的,記著了。”
“啊?”李燼霜迷惑地抬眼,“什……”
話音未落,他被沈濯拉扯著走出幾步。妖龍會騰云駕霧,領著他到了清氣流淌的云端。低頭眺望,黑夜中的大地飛快變換,眨眼從荒山野嶺移到了煙火十萬的城闕。
二人翩翩落在一處屋頂,悄然無聲。沈濯面露不悅,道:“我可不保證他死沒死。”
李燼霜觀望四周,只見這地方像是人界集市,數不清的瓦房連綿成片,映著千里明月。
其中有家屠戶,屋后開辟了幾圈畜欄,豢養著眾多豬羊。
才四更天,啟明星掛在澄澈如洗的夜空。深巷里傳來幾聲犬吠。
屠戶家中已經點起燈。廚房備好滾水,洪爐烈火,熱煙翻騰。幾人磨刀霍霍,把一頭肥碩的豬五花大綁在長凳上,預備著宰殺。
李燼霜狐疑道:“人在這?我怎麼沒看見。”
沈濯諷笑道:“他罵你下賤,我就讓他做畜生,被人宰了做盤中餐,來世也只能投胎畜生道。嘗嘗什麼叫真正的下賤。”
李燼霜毛骨悚然,瞧著條凳上嘶吼搏命的豬,驚詫道:“該不會,你把他變成……”
“不知道是哪頭了。”沈濯道。
“哎呀!”李燼霜皺緊眉頭,急得跳腳。
眼看著肥豬就要一命嗚呼,他右手掐訣,隱去身形,輕盈地落到宅院里,沖那幾人施了個法咒。凡人哪敵得過,霎時失去五感,木偶似的呆立在原處。
李燼霜慌忙上前查看被綁著的豬,徒勞地喚了兩聲名字。那豬卻全無靈智,只一個勁地蹬腿嘶叫。
不曉得沈濯用了何種手段。李燼霜焦頭爛額,轉頭朝屋頂高呼:“是這個嗎?”
沈濯悠哉地答:“我記不清了。”
“你來幫我找找!”李燼霜快步到了畜欄,趴著腦袋張望。
--------------------
Q:你男朋友是怎麼保護你的?
A:他把欺負我的人變成了豬。
第26章 氣不氣人
圈坑悶熱惡臭,蚊蠅多如牛毛,黑黢黢的一方畜欄中挨擠著眾多白花花的肥豬。
畜生長得一模一樣,李燼霜俯瞰許久,尋不到蘇星琉。沈濯卻不肯幫忙,抄著兩手立在瓦頂看好戲。
“當真在這?”他心急如焚。
沈濯冷哼一聲:“你要不信我,為何還要問我?”
李燼霜無言以對,攥緊了拳頭。
簡直是強詞奪理。
他強忍著惡臭,抬袖掩住口鼻,躍上了石砌的圍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