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的功夫,燈籠光順著小路飄到竹海密林深處。
李燼霜神色懨懨,望著小雨中的月亮,從沒覺著一夜竟有這樣漫長。
回身關門,思忖著要如何應對內門調查,一抬頭便見沈濯已經從房梁上下來,抱臂站著,正對著墻壁欣賞一樣東西。
“唉,”李燼霜心神俱疲,無心顧念他,徑直回了床榻,自言自語,“該怎麼辦?”
沈濯偏頭瞧他:“你難過?”
李燼霜心頭一噎,搖搖腦袋:“不是難過。”
這妖龍惡名昭著,卻是處處透著涉世未深的感覺。連喜怒哀樂都分辨不清。
“為什麼難過?”沈濯難得耐心,緩步到他跟前站定,“是為了那些田?”
他胡亂聽了一通,知道早些時候有妖闖進藥園,重傷了李燼霜,他才半死不活地逃到溪邊,陰差陽錯吞掉他的龍珠。
李燼霜沉重地嘆息,撐著下巴道:“算是吧。”
仙田仙藥麻煩,怎麼跟內門交代更麻煩。看樣子必須得去一趟內門,趕在陸問上報掌務長老之前說清,免得把事情鬧大。
天極宗是仙道大宗,失竊的那點草藥算是九牛一毛,只要陸問松口,一切都能瞞下來,大家相安無事。
他抬眼瞧見沈濯,心里便打起了鼓。這還有個妖龍,肯不肯放他去內門……
李燼霜頭疼不已,不知如何是好,連著唉聲嘆氣,目光忽而落到沈濯方才盯著看的墻上,頓時彈跳起來。
“這、這畫怎麼在這里!”他瞪大了眼睛,驚詫地對著高掛的畫像,像是被掘出了羞恥的秘密,慌忙望向沈濯,臉皮燙得好似烙鐵,“你你你……”
墻上掛著沈濯的畫像,妖龍端詳許久,看起來頗為滿意。
沈濯露出個了然的笑,好心安撫他:“我都知道了,燼霜。”
李燼霜仿佛挨了一悶棍。
他知道什麼了啊!
譚晚畫的像怎麼被他瞅見了,他知道他和譚晚的事了?
沈濯憐愛地看著他,翕動雙唇,緩慢吐出下半句:“知道你心悅我。”
李燼霜飛快地眨了眨眼,怔愣道:“啊?”
沈濯卷起右手,抵著下巴,莫名有些緊張:“正好,我也挺喜歡你的。”
李燼霜一頭霧水。這都什麼跟什麼,他是不是誤會了?
“所以……要不然我們試一試,”沈濯垂著藍眸,斟酌著詞句,“幻境里的事,你不排斥吧?”
提到幻境,李燼霜便心亂如麻,磕磕絆絆道:“你、你別說那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別問我!”
呼吸驟然變得滾燙,那扇踏炎饕餮、紅蓮浴火的畫卷似又在他眼前徐徐展開,籠罩住交纏的肢體,伴著一聲聲灼燙的喘息和低吟。
魔障,又是魔障!李燼霜倉皇閉眼,咬緊了牙齒。
他回避得越激烈,越是像極了欲蓋彌彰。沈濯盯著他含羞帶怯的模樣,不由得溫柔了許多。
“燼霜別想著逃避。雙修一事哪有那麼羞于啟齒。一回生,二回熟,你若不會我可以教你。多來幾次,你會喜歡的。”
李燼霜面紅耳赤,捂著耳朵使勁搖頭:“不不不,再也不來了!”
“你不試一試怎麼知道……”沈濯不解,暗想是自己太兇,把他嚇著了,便換了誘哄的口吻,“正好我們心意相通,你何必推拒這份天賜的緣分。”
李燼霜羞惱道:“你是妖,我是人,人哪能和妖雙修?”
沈濯轉念一想,道:“雙修倒是其次。既然你心里有我,我也看中你,那就應了我吧。
”
“應你什麼?”李燼霜遲疑著問,心懸到了嗓子眼。
“跟我回南海……”
頃刻之間,李燼霜的心又安定了些許。還是這麼一句,他耳朵早聽起了繭子。
沈濯頓了頓,道:“做我的道侶。”
晴天霹靂。
李燼霜以為聽錯了,又像是在做夢,遲遲才應聲。
“沈濯……你知道在說什麼?”
沈濯笑著端詳他,道:“當然。我要你做我的道侶。”
像是怕他還沒聽清,沈濯慷慨地重復了兩遍。
“燼霜,做我的道侶。”
他每說一個字,李燼霜的心便漏一拍,手腳戰栗起來。身子越繃越緊,僵成一塊石頭,心神也亂成一團麻。
來人世一遭,渾渾噩噩幾十年,頭一回被妖怪求親。
他跟沈濯是完全不一樣的。沈濯能化成人形,但他本質還是那日在云端呼風喚雨,身軀龐大如天帷的白龍。
不光外表天差地別,人性與妖性之間的差距更是難以逾越。沈濯喜怒無常,桀驁不馴,動不動便打殺,隨心所欲橫沖直撞,全然不把人族規矩放在眼里,怎麼突然腦筋轉錯了彎,脫口求他做道侶。
而且……沈濯太強勢了,他還是喜歡溫和柔順、善解人意的。
聯想到他連死都不知道是何含義,李燼霜硬著頭皮問:“沈濯,你明白道侶是什麼嗎?”
第17章 親親我嘛
沈濯早先便受了無憂指點,信誓旦旦:“我當然知道。”
李燼霜面色潮紅,如坐針氈,道:“那你就該明白,我們是不能做道侶的。”
沈濯皺眉,熟練地吐出一句:“為什麼?”
他實在是搞不懂,為何人總有那麼多規矩,老是這不能,那不能的。自從認識李燼霜,他說過最多的話便是“為什麼”。
李燼霜不知該如何跟他解釋,便耐著性子循循善誘。
“首先,做道侶要兩情相悅。”
“我挺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