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渡劫期修為,祁尋還是望塵莫及。”
“再過五十年,可真說不準啰。”
沈濯倒是不在乎旁人如何評價這劍修,一陣興致懨懨,目光便落到李燼霜臉上。他的小爐鼎滿眼崇敬,平日里溫和謹慎的黑眸中似乎閃著星星。
妖龍心間一噎,轉而認真打量臺上的祁尋。
長得挺高,玉身鶴立,一襲鴉青法袍,廣袖翩翩。只是頂著張冷漠無情的臉,雙眸空洞麻木,乍一看像神游天外,似乎一切都是過眼云煙,提不起精神。
神情太過冷酷倦怠,仿佛所有人都欠他幾百萬錢。
沈濯困惑地看向歆羨不已的李燼霜,醋意大發。這棺材臉有什麼好看的?
看完李燼霜,再看論劍臺上孤獨求敗的祁尋。
嗤。區區結丹期修士,禁不住他天水綾一下。
第14章 變故突生
祁尋天生劍骨,萬里挑一的天才,并非沈濯想得那樣不堪一擊。他不過結丹中期,便已經戰遍七宗同輩英杰,立于不敗之地。
上天給了他無上的資質,勢必要從祁尋身上拿回點東西作交換。祁尋劍道初成,卻不擅與人交際,在同輩中人緣淺薄,不論何時都是孤身一人。
眾人閑言紛紛,都猜是否這劍道一門過于磨煉人的心性,佼佼者必然登高臨寒,還是這位天資卓越的師弟修的是無情道?
眾說紛紜。真正的原因卻微不足道。
祁尋患有目疾,自小便只能看見黑白二色。
他的世界單調乏味,像一場蒼茫無盡的冬日,每個人的面目都模糊相似。久而久之,心性也變得寒苦孤絕。又因為太過孤僻,對看重的事總是固執己見,幾乎到了偏執的地步。
沈濯很不看好這脆弱的人類。不論祁尋多麼出眾,在他眼里始終是個動動手指便會摧折的人類。
人族總是渺小的,脆弱的,朝露曇花般易逝的。正因為易逝才多情,容易惺惺相惜。短暫的壽數里執迷于留下些刻骨銘心的東西。
他壓著火氣看向李燼霜。小爐鼎滿眼崇拜,眸子里水色瀲滟,到了含情脈脈的程度。
小小人族,有什麼好看的!
只可惜識海中的畫面都是記憶,他沒法跳上論劍臺,與那祁尋好好較量一番,讓他看看誰才是第一。
而另一頭,祁尋沉默地抬頭,在風濤雪幕間環顧一周,原本黯淡的眼眸在望向李燼霜的剎那變得晶亮。
劍修拂過掌中青鋒,白雪簌簌落下,望著長劍淡笑,眉目間冰消雪融。沈濯看見他呢喃的口型,他在與他的劍對話。
簡單的一句話,卻凝著萬千深重的情誼。
“青虹,他來了。”
沈濯心腔盤旋著一股慍怒。
只在看李燼霜和手里的劍時,祁尋的眼中才有神采,這人待李燼霜的心思必然不單純。
那小爐鼎是怎麼想的?
心煩意亂時,李燼霜崇拜向往的神情連連浮現,宛如驅之不盡的幽魂。
沈濯心中暴戾,猛然抽回神識。纏綿翩飛的白鳥們因丟了伴侶而驚慌失措,云海似的識海中驟然刮起狂暴的颶風,將記憶和靈識攪亂。
妖龍一貫隨心所欲,不想再看下去了。只是他不明白這股無名怒火源于何處。
李燼霜劇烈地喘息,神識穿梭過一截狹長擁擠的隧道,頓時回歸現實。
大汗淋漓,他睜開沉重的眼皮,望見陰暗的草廬。
沈濯端坐在面前,正閉眼調息。
難道那場歡好只是幻象……
他又被這妖龍捉弄一次!
沈濯緩緩睜眼,正對上李燼霜半是隱忍、半是羞恨的眼神,眉間陰郁少了幾分。
“怎麼?”他卻是故意出言刻薄,挑釁著李燼霜的臉皮,“知道都是假的,不甘心了?”
“你!”李燼霜猛咳兩聲,孱弱地捂著心口,手指碰到濡濕的血跡,便忘了口舌爭鋒,立馬大驚失色,“我這是怎麼了?”
“你靈氣紊亂,差點死了。”沈濯沒好氣,一甩袖子從榻上站起身。
費盡心思救這小玩意,他倒好,跟那祁什麼在識海里卿卿我我,暗送秋波!
李燼霜盯著血糊糊的雙手,難以置信:“死?沈濯,你救了我?”
他還記得自己要逃跑,反被沈濯抓個正著。以為這妖龍要吃了他,哪知道卻救他一命。
沈濯看見他不敢相信的模樣,又是一陣煩躁,諷刺道:“怎麼,不想被我救?就這麼想被我吃了?”
“這倒不是……”李燼霜忙道,飛快從榻上起身,只覺得身軀比往日輕盈了許多,精力也充沛了不少,一時更是迷惑,瞅著手臂查看,“咦,咦咦咦?”
沈濯默然盯著他,心道真是個小傻子。
假如告訴他那場交融并非完全是幻象,他們當真借著神識靈交了一回,只怕李燼霜會像只遭了狐貍的兔子一樣一蹦三尺高。
轉念一想,他便一陣惱怒。呸,老子才不是短腿狐貍。
“手腳健全,也能走了吧?”沈濯冷冷瞧著興致盎然的李燼霜,“收拾東西,天亮與我回南海。”
說完,他沒忘了兇神惡煞地威脅:“你要是再敢騙我,再敢跑,我就……”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沈濯沒想好要怎麼樣,目光撞見李燼霜滿是污血的袍子,莫名腦袋空空,便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