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燼霜一怔,連忙抬起袖口掩唇,輕咳兩聲。
“沒……怕是還要再等幾日。”
沈濯眼神一冷:“你不會在騙我吧?”
“我……”李燼霜臉色一白,差點哽住,飛快冷靜,“你神通廣大,我哪里騙得過你呢?”
沈濯閉眼一想,長舒了口氣。昨日親眼看見小爐鼎受的傷有多重,應當不是騙。暫且聽他的,等幾日再說。反正有的是閑暇。
“也罷,”沈濯收起袖子,“外面下雨,你回去吧。”
李燼霜擠出個感激的笑,抬手遮雨,悻悻退下。
他躺回榻上,本以為消停下來,能睡個好覺。窗戶上突然透出一陣熊熊火光,眨眼愈演愈烈,伴隨著呼嘯的狂風。
李燼霜心驚膽戰,忙不迭跳下床榻,推窗大喊:“沈濯!”
他定睛一看,妖龍在池岸邊壘了堆小山般的柴禾,大火滔天,黑煙滾滾,池塘里翻白的死魚排著隊往火里躍。
李燼霜重重嘆了口氣,捂緊了抽痛的額角。
他又在干什麼?
清風乍起,一股淡淡的皮肉焦糊味傳到草廬窗前。
沈濯連連搖頭:“燒熟的氣味如此刺鼻,你們人類還吃得下嘴?”
李燼霜一句無心的“不能吃生食”,讓他聽進耳了。向來好生吞的沈濯不知熟食有什麼好,便一探究竟。
李燼霜咬牙暗想,要是再放這龍獨自在外面,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麼禍端!
他清了清嗓,身子倚在窗邊,朝斜風細雨間傾了些。
“沈濯,你過來。”李燼霜眼神閃爍,克制不住心如擂鼓,連帶著聲音發抖,“你到我屋子里來。”
他這般畏懼擔憂的模樣,隔著夜色落到沈濯眼里,便是含羞帶怯,欲說還休。
妖龍渾身一飄,問也不問,腳步輕快地跟到他面前。
李燼霜卻不著急開門,直勾勾盯著他。
“你先把火滅了。”他指了指媲美山丘的火堆。
沈濯望著李燼霜丹唇杏眼的俏模樣,兀自神思蕩漾,李燼霜的話落到耳中,頓時也成了溫柔似水的軟語。
他一揮袖子,搖曳的烈火霎時消失無蹤。天地之間只剩下朦朧的雨色和幽亮的月色。
李燼霜手心冒出細汗,先摸出柄劍藏在枕頭下,硬著頭皮打開屋門。
沈濯緩緩走進草廬。月光照在地上,結了滿地寒霜,他影子高大,隨著腳步搖蕩,拉得老長。
李燼霜站在他對面,局促不安地垂著頭。沈濯瞧了他半晌,忽然輕笑一聲,語氣比先前溫和曖昧了許多。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你……”李燼霜卷起指頭,指甲掐著手心,斷續道,“你進來避雨。”
“我不怕雨。”沈濯偏頭一笑,明澈的眼睛里浮出絲縷妖異之氣,柔聲道,“進來當然不為避雨。”
第7章 初次交鋒
他那雙藍瑩瑩的眼睛就像海上浮冰,李燼霜不經意撞上去,未到粉身碎骨的地步,卻也驚魂動魄。
他緊盯著沈濯一舉一動,稍微側身,做出防備的姿態,小步后撤。
“旁邊還有兩間竹屋,就是凌亂了些……”李燼霜干啞著聲,“不如,你先在我這床榻上將就一夜。我去竹屋便是。”
沈濯堵在門口,笑了笑,眼神暗昧不明,道:“何必要這樣麻煩呢?”
李燼霜脊背一個激靈,連牙齒都在打顫,隱忍片刻,垂著眼睛。
“沈濯,你我只是萍水相逢,共處一室,于理于情都不妥當……”
“我們兩個的事,我們覺得妥當就好了。”沈濯朝他步步逼近,“我倒是覺得沒有不妥,那便是說,你覺得不妥了?”
李燼霜聽他說完,幾乎快被一個“妥”字繞暈。
沈濯怎麼這麼較真,別人說的話,他只聽他想聽的,按照自己的理胡攪蠻纏一通,鉆些千奇百怪的牛角尖。
“明明是你讓我過來的。”沈濯道。
“我……”李燼霜百口莫辯。
是讓你進來了,可沒讓你做出這副要把人生吃了的模樣。
沈濯諷笑一聲,眉目一凜,兩道寬袖無風自動,涌出一股強勁的妖氣,重重摔上了門。
月光被擋在外面,室內一片漆黑,唯獨妖龍的眼睛閃著幽微冷厲的光。
李燼霜覺察到危機,退無可退,急道:“沈濯,你不能因為救我一命,便要強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
沈濯揚了揚下巴,半是嘲道:“救你一命你就是我的人,憑什麼不能?”
李燼霜煩悶地閉上眼。簡直跟他說不通!
他上前一步,道:“你讓開……”
話音未落,沈濯抬起右臂,衣袂上飄揚的天水綾遽然飛出,擊中李燼霜腰側。這一下力道適中,恰巧夠帶偏他的身形,李燼霜歪斜兩下,踉蹌著倒上床榻。正要爬起,一道銀白身影緊跟而來,兩只修長大手禁錮著他雙肩,把他死死摁在身下。
李燼霜躺倒在榻,預感到即將會發生的事,羞憤不已,驚呼道:“沈濯,你敢亂來!”
床榻四周云霧似的紗簾姍姍降下,將二人籠在旖旎的帷帳中。小窗半開,屋內有風有月,交疊的影子嵌在紗上,宛如兩座亙古相依的山巒。
李燼霜發絲散亂,怒目圓睜,盯了盯肩上抓皺了衣袍的手。
“放開我!”
沈濯驟然溫柔了許多,話音仿若一泓甘醇的酒,任誰喝了都會醺然幾分。
“也只有你敢這麼跟我說話……”他低頭,湊近李燼霜頸側,嗅聞兩下,矜傲地抬了抬下巴,兩眼中浩瀚的藍海幾乎漫出來,在這深寂悄然的夜里淹沒他、吞噬他,“換了別人,早就被我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