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閑停面無表情地拉開被子,起身,拉好被子,拿起枕頭,抱進懷里,沒有一個動作是多余的。
他踩著拖鞋走到門口,懷里抱著軟綿的枕頭,開門。
但沒想到外面也站著一個人,那人的手維持著敲門的動作,還沒有敲下去。
顧錦洲的懷里也抱著一個枕頭。
他一直沒睡,跟許閑停分開后,他進了房間,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心里無端地生出一股懼意,他想立刻開門喊住許閑停,想讓許閑停留下來陪自己。
但顧錦洲沒有這麼做,他沉默地走進房間,沉默地關了陽臺門,沉默地洗漱,沉默地上.床睡覺。
他盡量讓自己忽視掉那些恐怖的雷聲,可是在靜謐的夜里雷聲比客廳里還要響亮,一聲一聲仿佛打在顧錦洲心上,他要喘不過來氣了。
他閉著眼睛默數,回想著許閑停的一顰一笑,親吻許閑停時的感覺,抱著許閑停時的觸感,可是這些都于事無補,他的身邊始終空缺了一個溫度。
直到顧錦洲再也忍不了的時候,一把坐起來喘著粗氣,擰著眉打開燈,暴露在燈光里的身影略顯佝僂,看起來有些狼狽。
顧錦洲隨手摸了把臉,下床整理好被子,他現在腦海里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去找許閑停。
他拿起枕頭,走出房間,外面的雷聲還在繼續,但顧錦洲莫名覺得自己心安了不少。
他走到許閑停的房間,正抬起手打算敲門的時候,門開了。
兩個人見到對方皆是一愣,看著對方與自己如出一轍的動作形象,不由同聲問道:“你要去干什麼?”
問完后又是一愣,顧錦洲先一步道:“我、我想來找你一起睡。”
許閑停眸光閃躲,也說:“我也是想去找你。”
“我撒謊了,”顧錦洲這時候也不怕被笑話了,直接坦白道,“我怕雷聲。”
“已經猜到了,”許閑停低聲道:“進來吧,我陪著你。”
這是顧錦洲第二次進許閑停的房間了,兩次都是在同一個地方睡覺,不同的是這次他能夠抱著許閑停,親親許閑停。
顧錦洲躺在床上,枕頭被他放在手肘下面,拍了拍身邊的空位,“來。”
毫不客氣,如同自家。
許閑停聽話地躺在顧錦洲身邊,顧錦洲連忙把頭埋進許閑停薄薄的胸膛,聞著許閑停身上的花香,感覺腦海里繁雜的情緒才稍有收斂,耳邊的雷聲也不顯得扎耳了。
許閑停捏了捏顧錦洲的耳尖,聽著外面斜雨打枝,聲音輕柔道:“為什麼現在會怕打雷?”
在他的印象里,顧錦洲從來不會害怕這個的。
那就是他死后發生的事情,抑或是來到現代出現的。
顧錦洲頭埋起來,聲音聽著也有些悶,像是沉在風箱里:“是從你死后開始的。”
那年秋雨綿長,驚雷破空,許停生的死訊夾雜著秋雷風雨齊齊向他滾來,壓得他喘不過來氣,不知道是雷聲還是許閑停死了的消息,震得他雙耳失鳴,全身發麻。
從那以后他便怕雷,但能用柔聲安慰他的人已經不在,再沒人能給他一片溫柔之鄉,安藏之地。
許閑停聽著心尖發顫,指尖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沉浸在痛苦之中難以言喻,但顧錦洲承受的痛苦又何嘗不是百倍千倍?
死去的人無可留戀,可是這讓生的人如何能夠放下忘卻?
許閑停就是一根扎在顧錦洲心中的倒刺,取不下,拔不出,已經生生和肉長在一塊,想起的時候化作千萬根銀針,直直地刺進顧錦洲的心臟,仿佛要扎穿一般。
許閑停捧起顧錦洲的臉,清潤如山的眼眸此時蓄滿了清淚,他沒能想到顧錦洲懼雷是因為自己,一滴淚珠順著眼框砸下來,跟著雷聲一起震擊顧錦洲的胸膛。
隨后兩滴,三滴……
顧錦洲慌了神,他趕忙坐起身,用大拇指指腹擦拭掉許閑停臉上的淚水,心疼道:“別哭,寶貝,我沒事,我很好。”
許閑停默默無聲地哭著,看著顧錦洲手忙腳亂地安撫著他,心尖更疼:“這些年,你該有多難受啊……”
“不難受,不難受,忍忍就過去了,”顧錦洲抱著許閑停,細碎的吻落在許閑停的臉上,聲音溫柔到不能再溫柔,“看到你這樣掉眼淚,我才是最難受的。”
顧錦洲吻掉許閑停的淚水,咸的,一點一點化在嘴里。
顧錦洲輕拍著許閑停的背,低聲道:“只要你回到我的身邊,吃多少苦我都愿意。”
“傻瓜,”許閑停悶聲罵道,“你真是……最笨的小笨蛋。”
第29章 跟上我
后半夜雷聲停了,但雨還一直下著,滴滴答答地砸在樹葉間。
許閑停睡得并不穩當,顧錦洲對雷聲存在應激反應,潛意識里抵觸雷聲,眉頭蹙地很高,許閑停便將顧錦洲擁入懷里,輕輕拍打他的后背,幾次三番下來折騰地睡不踏實。
透過外面的路燈,許閑停看著顧錦洲的眉頭已經變得平整,緩緩松口氣,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吻,才睡下去。
第二天早上,許閑停和顧錦洲兩人難得地都睡了個懶覺,一夜的風吹雨打,今早的天氣竟然開始放晴,潮濕的空氣在空中彌漫,許久不見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肆意地打進來,灑下了燙金的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