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兩三個月過去,齊老師的隨身行李已經多到了讓陸野都咂舌的地步。大到咖啡機微波爐,小到鍋碗瓢盆,好像齊燕白已經搖身一變,從“極簡主義者”落入了“消費主義”的邪惡陷阱。
或許是陸野的目光在包裝箱上停留的時間有點久,齊燕白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開口問道:“我是不是買得有點太多了?”
“嗯?”陸野回過神來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用眼神估量了一下今晚的工作量,非常可觀地評價道:“還行,沒什麼特別沉的。”
就是數量多了點,陸野想。
齊老師工作能力不錯,生活經驗上卻有點一根筋,憑他一個人的工作效率,這些東西八成得搬到半夜去。
陸野一邊這麼想,一邊半跪下來撥動了一下幾個小箱子,然后沖著齊燕白伸出了手。
“有膠帶嗎?”陸野問。
“有。”齊燕白說:“怎麼了?”
“打個包好拿一點。”陸野說:“不然一樣一樣搬得搬到哪輩子去。”
齊燕白似乎終于明白陸野的意思了,他聞言抿了抿唇,捂住口袋往后退了一步,拒絕道:“這些東西太沉了,你傷還沒好呢,我自己慢慢搬就行了。”
“這有什麼沉的。”陸野撲哧一樂,就這半跪的姿勢揚起頭看著齊燕白,笑著道:“而且我晚上本來想請你吃飯的,既然你錯過了,那我就只能出力抵債了。”
陸野說著,見齊燕白還是有些猶豫,于是又補充道:“我單手拎,這樣行了吧?”
陸野總覺得,齊燕白有時候簡直就像個操心的小媳婦兒,管這管那,比他自己都在乎他的身體狀況,甚至頗有點小題大做的意思。
但陸野不是個不識好歹的人,齊燕白在意他,擔心他,陸野自己也能感受得到。他并不討厭這種些微過線的關心,所以也愿意被他管束一二。
得到了他的保證,齊燕白方才放下心來,從口袋里掏了掏,找到了一卷搬家用的寬膠帶遞給陸野。
陸野從少年時期就自己過,小時候住校,長大搬家,幾乎都是自己一個人搞定,生活經驗不知道比齊燕白多出了幾個檔次,幾乎只是挨個撥弄了幾下箱子,就挑出了其中能“合并”的部分。
他撕開膠帶,挨個按了按齊燕白那些包裝好的畫框,確定膠帶粘紙不會傷到畫作本身,然后直接打橫用膠帶把十來個畫框摞著捆在了一起。
齊燕白十分有眼力勁兒,就乖乖蹲在他旁邊,像個賢惠持家的小媳婦兒似的,一邊關注著陸野受傷的手腕,一邊給他扶著畫框,間或遞點膠帶剪刀。
他相當貼心,幾乎只要陸野的動作一停頓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陸野長這麼大還沒干過這麼舒心的活兒,到最后甚至覺得有點享受。
有了陸野的幫助,齊燕白的搬家進程終于有了明顯進展。那些大箱子小箱子不斷減少,最終都被一股腦塞進電梯帶上了九樓。
九樓的另一家果然已經撕掉了“待租”的條子,現在房門大敞四開,屋里屋外的門口還堆著幾個齊燕白自己搬上來的小型家電。
陸野也不知道該說齊燕白沒有防范心還是該夸他安全意識強——他房門大敞,鑰匙還掛在門上,像是一點都不擔心路過的鄰居會起歹心,但又偏偏在入住第一天就裝了個锃新的監控,黑洞洞的攝像頭被掛在門上,無聲無息地正視著前方,因為還沒插電的原因,顏色深得有些暗沉。
“你也心太大了。”陸野一看這場景就職業病作祟,忍不住提醒道:“下樓房門也不關,萬一對門住得不是我,人家上來隨手搬走你幾件都不知道。”
“而且攝像頭裝了也要記得調試。”陸野把手里的東西放在地上,跨過障礙走到門前,伸手調整了一下攝像頭的角度,笑著說:“你這個角度能照到什麼?也就能照到我家房門。”
他身高腿長,一抬手就能碰到監控后細長的黑色電線。黑沉沉的攝像頭在他手下輕巧地轉了個方向,順從地低垂下來,像是在對他俯首稱臣。
“沒關系。”齊燕白靜靜地看著陸野動作,見狀輕輕笑了笑,說道:“還沒插電呢,等投入使用后就能用APP隨時調整角度了。”
“那還好。”陸野隨手撕下攝像頭上的覆膜,將其揉成一團丟進了自己門口的垃圾桶里,聞言點了點頭,贊同道:“一個人住,有防范心是好事。”
“可惜我提前不知道野哥你也住這。”齊燕白笑著說:“不然說不定可以省下這五百塊錢。”
“那怪誰。”陸野聞言一樂,故意逗他道:“誰讓你提前不跟我說一聲。”
“也對。”齊燕白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走上來捧起門外的咖啡機包裝箱,在跟陸野擦肩而過時輕飄飄地丟下了一句:“以后什麼事我都會先跟你說一聲的。”
他聲音很輕,像是在順著陸野的話跟他開玩笑,但陸野心念一動,卻總覺得齊燕白這句話里藏著幾分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