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完全融化得栗子香濃烈地留在齒間,這突如其來的一吻毫不吝嗇地將那香氣共有,清甜中帶著些許軟糯,帶著把持的力度,卻要人神色越發沉迷。
他在光影交錯間看一雙濕潤搖晃的眼,一股股難以言表的酸澀涌上心頭,低啞開合唇瓣:“良之哥啊。”
那雙眼一眨,倔強撇開,余光又忍不住拉回。
“別怕。”
半醉的男人反射性后仰去躲,他身后沒有得依靠的東西,跌下去一瞬被他撈住。
桂弘跪在地上,接住失力柔軟的身體,拖著一并癱坐在地。
“莫要這樣了。”畫良之哭著向外推他,酒意迷情控制不住淚腺,偏還要他渾身無力反抗不得:“莫要這樣。”
“您還覺得我哪點不夠真心。”桂弘伸進腋下撈他坐穩,不然這人很快會成灘水化在地上:“既非一時興起,又非依賴錯意。我信我并不是一廂情愿,但您若還執意要將我推開——我罷手。”
畫良之躲閃的眼神忽地愣了,淚痕掛在臉上,卸下全部防備的貓兒紅著眼眶,搖了搖頭。
那一點紅足以將桂弘點燃。
“不是厭你……是我……我不行……”
“看我。”桂弘的聲音一瞬間粗糲起來:“摟住我。現在我要將你抱上去,先前說的話仍有效——覺得不對勁便推我。”
畫良之垂頭懨懨,糯如紙偶似的認人擺布著安置到榻上。
濕熱急促的吻自額頂密集又眷戀著落下,他被撐著后額,在雙唇相抵的一瞬驟然睜開了眼,緊緊攥住桂弘落在他手邊的發梢。
桂弘感受到被他扯動的痛覺,停了動作撐在上面,喉嚨一滾,硬是逼自己燥耐的動作停下。
那人筆直望著他,像是醒了半分的酒,視線不在躲藏之后反多了味不合時宜的堅韌,這讓桂弘后背隱隱發麻,舔舌想詢問之余,畫良之沉抑地發聲:“你為何偏要喜歡我。”
桂弘被這當頭一問問得懵然,腦子本就迷了魂,不再動了。
“你說并非將對我的依賴錯意成愛,那總得有什麼理由——除卻一張總會看膩色衰的臉,我還有什麼。”
畫良之濕潤的眼中散出兇色,鳳眸一壓全是狠戾:“我乃自私自利之輩,生不逢時,一輩子都在為自己尋活路,不惜踩他人性命登天,我心覺這世間欠我,便也無需在意什麼人情世故,再則矮小精瘦,不像男子該有的體魄強壯熱猛,又不如女子如水嬌可軟綿,亦不會花言巧語討人歡心——”
“莫要自欺欺人了,這不是依賴的執念,還能是什麼。拋下這唯一理由,我連你往昔男寵的半分都不如。”
桂弘眉頭一皺,磨牙心痛半晌,忽地失聲笑了。
這反倒讓那皺起的眉頭轉到了畫良之身上,才剛鼓起勇氣說出這番話的人直覺臉頰滾燙,羞憤感無地自容:“笑什麼?”
“竟是這樣。”桂弘道:“哥心里郁結不開的結節,原是這個。”
“?”
“對!”桂弘長舒口氣,爽快一嘆,再捏住畫良之下巴高聲道:“就是您自幼將我寵壞,讓我對你依賴難分,執念壞成了占有欲,要你畫良之此生非我不可,寵愛,嬌慣,關心,全必須只能給我一人——”
他再盯緊畫良之的臉道:“就是您這張臉迷得我情迷意亂,朝思夜想,這世間再多春色都不如這一支,我厭透虛偽的阿諛奉承,什麼男寵娼妓一概碰都不愿觸碰,是我賤,偏喜愛您這種愛答不理自私自利的性子。
您這人身上好的,壞的,優的,爛的,全在我心根兒上,您說您要我如何。”
“如何不喜愛。”
畫良之抿了嘴,開始恨自己為何飲酒,偏到這時昏昏沉沉找不出話對他。
“只是眼前我的心并不重要。”桂弘又啄了幾口彈軟的臉,討好著笑道:“是你,畫良之,你到底如何想我。”
“……”
“你煩我的嗎。”
“沒有。”畫良之答得飛快,又覺羞赧,自顧自地小聲喃喃:“不煩。”
“那為何要躲。”
“只是覺得不該。”
“不該怎樣。”
“……”畫良之沉默不能作答,胸腔里翻涌著太多情緒混雜,在某一瞬間甚至渴望起溫存與依靠,就像是孤獨求生的二十余年,為活命作繭自縛。
而今有人試圖剝開那繭,比起抽筋剝皮似的疼痛之余,更讓他擔心的是自己能否安然接受從未觸碰過的東西。
但他總不是個躊躇不前,猶猶豫豫之輩。
酒意勝人,畫良之伸手勾住桂弘脖頸,帶他俯身,讓雙唇好緊緊嵌合。
得不出的結論,不如一試便知。
先將那依賴化成執念的人是我,離了你活不成的人是我,正如無根之木搖搖欲墜,死亡的饑渴來臨之前,有人牽了我的手,心心念念的寸步不離,口口聲聲喊著哥哥,說著這世上只剩你了。
他做了我的根。
分明早就是割離不開的關系。
為何要讓那麼多苦惱,誤會,心結作祟,要不安,猶豫,恐懼于直面事實。
這一吻冗長,狗崽子緊繃著心弦不敢做亂,生怕他再像那日不適得虛脫,舌尖交融輕咬分明啃噬到了至深卻不敢動作半點。
“……”畫良之半瞇的眼睜開條縫,狗崽子的衣衫半褪,汗淋淋地澆在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