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你要走出那心門困境的小天地去,認識更多的人,去看看更廣的天,像是真正的海浪,而不是只盯著我一個,只會讓我越發覺得是兒時寵你太溺,教壞了你,害你一往情深地糾纏上我。”
“親都親了,做也險做了。”桂弘不知如何作答,急迫要他慌不擇詞:“你為何還要將我拒之千里外!”
——“栗子糕,栗子糕哩!軟糯香甜,南倉特產!栗子糕!”
——“客官,來游玩的吧?快來嘗嘗這南倉栗子糕,包您滿意!”
“……”街邊人皆異樣側目于剛暴喊過的桂弘,一時間四處頓噤,不說尷尬都是假的。
賣糕的吆喝停在一半兒,桂弘這會兒些許心虛了,按理畫良之怕是要跟他急,只是他竟淡然側開身去,走到那栗子糕攤前。
攤主有些神色慌亂地打量了畫良之,猛吞口水道:“客官,來點兒嘗嘗?”
畫良之回頭莞爾一笑,像剛剛什麼都未發生似的:“阿東,哥給你買些糕吃吧。”
桂弘的地氣軟了,他委屈得發酸,瞥開眼置氣道:“這時候說什麼糕……”
“回客棧去好嗎。這里叫我喘不上氣來,陰濕鬧得胳膊也痛。”畫良之接過栗子糕,他放慢口吻,成了哄孩子的味道,叫人有些不爽,但又不得不妥協。
客棧內的熱湯泉還算便利,桂弘洗過回到房里,推門而入時見畫良之已經候在桌邊。
他并未將自己完全擦干,長發濕淋淋地披散下來打透身上薄衫,桌上擺著滿滿一盤栗子糕。
令他略顯詫異的是這人此刻不知從哪兒弄了壇酒,倒在那小酒盅內撐著臉獨自抿上幾口——分明就是個不勝酒力的人,何在這兒逞強什麼。
“收拾完了?”他微微抬頭,眼神微瞇時會非本意地起一層誘意:“過來坐,難得同你一起吃酒。”
桂弘自然是不會推脫的,光是眼前這副摸樣都快讓他渴到喉緊。
他飛快坐到畫良之面前一口悶了杯中酒,視線在他身上草草掠過收了眼,不敢再看。
“許是我魯莽了,不該自作主張帶你來這兒。”他吞了酒,任那股辣意沖上頭頂,自責感隨即而起,悶悶道:“只是妄想故地重游,你我之間是否能有些改變。”
畫良之總是很快會被酒勁淹沒,更何況在桂弘進來之前不知道獨自飲了多少。
“天數命定,你我還能有什麼可變的。”
“我良之哥本是世上最不信命之人。”桂弘呷去杯沿最后一滴酒釀,隨手捏了枚栗子糕端詳無心端詳著:“你現在同我說什麼天數命定,可能說服得了我?”
畫良之臉上泛上微薄紅暈,甚像是敷粉的桃瓣,鳳目含水汽流轉出骨子里帶的媚色,一舉一動皆非本意,但透過這等春花秋月似的皮面,總能望得穿一些落寞百孔的魂。
他在嘴角抿了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濕漉漉的瞳仁落在他手中糕上,指尖勾弄酒盅——
桂弘隨那翻轉搖晃的酒盅被捻在指尖,猛地一吞口水,險些張嘴問他是否真不知自己當下這副模樣有多魅惑。
“你不是好奇自你離開以后,我都經歷了些什麼。”
畫良之癱桌上撐臂扶面,聲音有些糯意:“沒什麼太特別的。南山弟子抓我去受審,狠狠挨了頓毒打,折了只手臂,丟下山去罷。”
桂弘渾身一顫,眼睛兀然瞪圓,挺身而起時撞得酒盅叮當亂晃:“什麼!他們敢折了你!”
“急個什麼,坐下坐下。”
畫良之副無關緊要的口吻招手要他坐回,因他激動露出些散漫的笑:“我還要感謝他們留了我一條賤命,不然你我哪來重逢日。”
“那也不能就此算了,等我尋出機會,定要讓他們南山劍派得不了好處!”
“那可是你師門。”畫良之假作嗔道。
“什麼師門,可記不得他們的好。那冷山上唯您對我是好的,其他什麼師兄師父不過假意惺惺,只會耍我,弄我,如今想想,多半是知道我為皇子卻不受寵,想趁機戲弄金枝玉葉來玩。”
桂弘說著來了氣,悶地囫圇一口將手中栗子糕丟進去吞了,并沒來得及品半口滋味。
畫良之眼中一閃而過些許情緒,他稍微撐直些身,扶住酒盅喚道:“阿東。”
“嗯?”桂弘怨沒散盡,沒什麼好氣道。
“這栗子糕,我曾給你買過。”
桂弘突然笑了:“您那時候哪兒來的錢給我買這個。”
“是啊,你沒吃到。”畫良之黯然道:“沒吃到。”
畫良之總是一杯酒醉的,他輕易不敢碰的東西,那苦味入骨的釀汁,今夜不知為何杯杯入腸,竟覺香甜。
他揉了揉胳膊,近來春雨連綿,耐不住左臂骨縫里隱隱作痛。
“馮將軍當年給我的謝禮金還剩些許,我拿那個給你買的,可惜我回得晚,彼時你已經離去了。”
畫良之緩緩輕言,酒讓他的速度放慢,整個人都披了份落寞的影:“被折臂逐出南山以后,我身上藏下的銀子不多,光是治這胳膊便花出去大半。我想我總不能再淪落街市,不敢沉溺痛苦悔恨,真就是逼自己只往前看,在醫館給人打下手住了小半年,身子骨好了些,又去鏢局替人走鏢習武,這麼過了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