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濺起的血潑布特滿身,布特徹底呆神,只肖須臾便被百匹戰馬圍包徹底。
“揚軍旗!”
剛剛砍了人腦袋的小將一聲令下,黑金的軍旗從馬腹下掀起,呼呼揚起滿天宛如暗潮翻涌,壓入濃黑的夜中。
月色到底被狂風卷至云后,一片漆黑之下玄黑的鐵騎與火把金光相融,壓迫感堪比天兵突降,定睛一看,一張張軍旗上全招搖的一個「益」字!
鐵騎突襲,南疆叛軍措手不及全被團團包圍中央。
為首小將自懷中掏一御賜鐵券,高舉空中大喝道:“護國大將軍馮漢廣之子馮思安,受益州總鎮將軍周烈文之托,今持御賜鐵券,益州軍無御命也得動兵,特來助太子護皇城,驅南蠻!”
“益州軍?”布特咬牙切齒,環視一周強兵壯馬,知無退路,啐地叫道:“笑話,益州遠千里之外隔山峻嶺甚比身在羯胡的護國軍更難接應,怎可能得信后趕得過來!”
“這不是你該思考的問題。”馮思安揮劍而起:“不如下馬跪地自行投降,這場仗你勝不了。”
布特才剛還是勝者姿態等破城雪恥,此刻抬眼城上哪兒還有太子身影?
反倒是自己像被人聯手耍了正著,怒火上涌,再聽他說這話,蹬著馬蹬大罵:“投你奶奶投!”
南疆叛軍聽他這般激憤,全抖了精神拔刀欲起,布特一腳把旁邊那沒頭的尸體踹下馬去,惡狠狠道:“我布特連破你大昭十三州四十六城,還能怕你一個小兒!”
豈料馮思安絲毫不急,上下將其端詳一遍,冷嘲道:“說說而已,本就沒打算留你性命。
”
馮思安策馬提劍的功夫,身后儼然跟來個白馬紅袍的攏發女將,背一紅纓長槍颯爽一指,揚眉道:“夫君,安心戰他,別的我來殺,上!”
益州鐵騎盡數如虎撲敵撕咬,這群玄甲士兵皆生猛好戰,一來是益州地處西界,蠻人常犯常年處在備戰姿態,二來益州乃是馮氏起家之地,馮家武魂代代相傳。
益州軍便是護國軍的前身,如今的益州總鎮周烈文與馮漢廣一同長大師出同門,領兵路數便也幾乎無異,益州軍自然有九分護國軍的姿態。
當年撥亂反正時益州軍曾立大功,陛下親賜鐵券,特許益州軍在危機時刻無需皇命亦可持鐵券出兵救駕護國,這一戰無所顧忌。
更何況當下領軍之人正是馮家子嗣,好如神器覓得正主,玄甲鐵騎正是精神抖擻士氣高漲,呼喊聲震蕩天地,猛地揮刀大斬。
“駕!”
布特一肚子怒火地喝起馬蹄,舉刀朝馮思安奔沖過去。
第124章奔雷
二人快馬交錯一瞬,刀劍猛烈碰撞發出電光,天公轟隆一聲扯開雷霆,白閃游龍似的把提劍男人的臉映如戰神——
慘白的光將他面上如刀削深邃的五官刻畫更深,那本就不似中原人的面貌,帶著外疆體闊善戰的血脈。
雷霆破了冬,暴雨傾潑直下,頃刻間在地上濺起巨大的水漬,誓若清洗這腐爛發臭的人世般瓢潑放肆,帶走地上泥濘淤結的血污,水將血色稀釋了,再成河似的順地面嘩啦流淌。
馮思安濕淋淋地透過暴雨看向布特,雨打在劍身的聲音清脆,他從劍的反光處看到自己的臉——
他生來便是沒有母親的,無人照料便隨父長在軍營里,沒聽過哄人的兒歌,耳畔只有日復一日的號角長鳴,漢子們跑步習武喊的口號。
他不止一次躲在角落里看父親提刀統兵,眼神冰冷,那是戰場上你死我活,殺人嗜血后方能練出的冷毅。
也是他魂牽夢繞的向往。
不是江湖游客,浪蕩不羈。仗劍天涯說得自在,他不要那些唾手可得的東西,不要逃避。
水滴順著劍尖不承其重滑落下去的瞬間,他抽劍斷開水鏈,一劍割破布特喉嚨。
噴涌而出的血濺數尺,全隨猛烈的大雨化作春泥。
鐵騎踏平尸骸,馬蹄下血紅色的雨水騰得漫天,南疆人的彎刀第一下砍不透益州軍堅硬的玄甲,他們也再沒了下第二刀的機會——
經驗精良的戰士們出刀準狠,不帶半分猶豫,一刀下去不死也殘。
暴雨聲蓋過人聲嘶喊慘叫,雨滴巨大且密集的擊打轟鳴中一批批的士兵跌落馬身如割菜般倒下,護城河與城外大河的出水匯集口處血色染了上來,無數刀劍盔甲被水沖得漂浮在上,翻涌幾下沉了底,不知將借著這血河飄去何處。
桂弘甚是懵然地趴在墻頭往下看去,哪怕益字大旗插滿城下,他好像也還是全然沒能從剛剛的情緒中釋懷出來,難以置信地盯著南疆叛軍被蠶食殆盡。
直到有人從背后抱住自己,桂弘渾身一顫,看向圍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
暴雨沒有絲毫要停息的意思,反而隨雷聲愈演愈烈。
桂弘抹了把臉,轉頭透過迷眼的雨,隱約間是一雙瞳孔緊縮著戰栗的眼。
什麼冷漠無情一掃而空,咬著的下唇讓他看上去馬上就要咆哮出來痛罵自己一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