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什麼意思!”西楚私兵的頭目是個圓眼絡腮胡的壯漢,此間眼眶瞪得溜圓,活像要吃人的野獸,身量也是極為壯實,怒起來好像快把人生吞活剝了似的。
“尚未接到任何信息,他南疆還有援軍了不成!”
“也不是不可能……”南溫海怒視遠處山林,似乎真的星星點點亮起橙光。
“南疆叛軍本就是三方聯合,這時候再多出哪個趁亂打劫惹事生非的……”
守不住。
“好,南溫海,你留這兒猶猶豫豫,我等當前去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等……”南溫海伸手抓了個空,駭然回頭往之前現出半絲火光處看去。
果不其然,那林間驟現大片明光,奔馬聲震得城墻塵土顫抖,連剛剛邁出腳步的小頭目也是一怔,呆呆回過頭來。
又什麼東西壓過來了。
密密麻麻黑漆漆地隱在夜色下,巨大的壓迫感讓人背后生寒。
“去傳令。”南溫海眼眸壓死,抽劍立在城上。
“讓弟兄們誓死一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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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城墻不耐投石重創,多現裂口,急需支援!”
“殿下,東側有竹梯登上來了!”
“殿下!石漆余數不多!”
畫良之背靠桂弘,一腳將被他摸了脖子的刀兵踹下城墻。
身側才剛登上墻的另一刀兵斜斜朝他胳膊砍來,畫良之敏捷甩槍,不料肩頭忽然傳來陣刺骨的疼,舊傷逼得胳膊一軟,槍歪了路數——
桂弘速速伸手將他撥推開來,敵軍的大刀正當鑲進臂甲,直硌出坑來,他眉頭一皺,脫口而出卻是:“沒事?”
畫良之無暇顧及傷勢,朝附近長槍清敵的季春風大喊:“春風!你下去,這里我與太子來擋!”
季春風煞地刺穿三人,低吼奮力推扔下城去,度厄撐在地上大喘幾口氣:“你們……”
“快去!城下更為重要,不能讓他們沖進來!”
“好。”季春風重重點頭,轉身跑下去前不忘扶階回頭再看了二人一眼。
禁衛人數不勝,南疆人懷著必死的心思兩眼猩紅沖到城上,瞬間吞激戰中的禁衛。
世間人早默認的敗仗,他們憑什麼撐到現在,又憑什麼輕言放棄。
季春風奪階跑下,轉角時跑的急,底下上來的兵也急,一時間沒看到對方的,咚地撞了滿懷。
上攀那人撞不過他,重心不穩嘰里咕嚕滾了下去,季春風人在氣頭上,先是一愣,不耐煩地指槍過去要那疼得捂腰叫喚的扶著起來。
那人定睛對眼看了面前的槍頭,一下子認出是驍衛教頭的度厄,嚇得一骨碌爬起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季春風一怒:“哭哭哭!別擋路!”
“季大人,完…完了…”
“完什麼完。”季春風一肘把人撞到邊兒去,自顧自下了階:“說什麼晦氣話,想當逃兵你自個兒悶聲跑就是,何必特意跑來告訴我。”
那人愁臉晃追上去:“白虎門十里外突現大軍,正往皇城逼來,若與布特匯合,我們根本無以為擋啊!”
季春風腳步驟停,難以置信轉身愕言:“什……”
“馬上就到了,大人!”
“難不成……”季春風手指一屈:“難不成布特突發夜襲,是算好了有援軍接應,才會搏全部兵力壓到城下,他們……”
季春風再抓了人緊聲問:“哪兒的兵。”
“還不知道……”那人哆哆嗦嗦聲音不穩:“不知道,按著軍旗呢。多半是南疆某個藩王才能有如此兵力,總不會是我們的…不會,大昭能在半月內統戰接應,在且能拿出這麼多兵的近州,再沒有了……”
季春風心頭陡地一懸,凝神時亦是感到腳下震動,話不為假。
他咬牙頓上片刻后,惡狠狠地啞聲低道:“去稟告太子,停戰吧。”
布特騎馬盯死攻勢,自覺城門將破,捏拳不敢放松。傳令官忽地快馬滾到腳下,貼耳言上幾句。
布特眼中銳光一閃,哈哈大笑兩聲,自語道:“誰啊,該不會是洪南王?”
旁邊的屬下一停,拽聲問:“洪南王不是鎮于西南,自負清高不愿與我們合作出兵,安于現狀?怎麼這會兒跟屁股來撿漏了。”
“讓他撿!”布特甩了馬鞭,面容猙獰咧嘴道:“給他這個便宜,他是準備直接推翻大昭也好,你我反倒有了條活路!我不要那天子位——至少屠了這城,以解白跑一趟,反給人做了嫁衣的郁悶!”
說罷驅馬直到城門之下,扯聲大喊:“桂弘小兒!”
城上遲遲沒了動靜。
片刻后,稀里嘩啦丟下來一堆尸體。
“別登了!”布特眉頭一皺,喝退搭梯的兵,一時間戰局驟停,雖仍能聽到沙土嘩啦傾倒和人聲呻吟的聲音。
“下來投降!”
“我數到三,不冒頭便硬殺進去!”
“我大昭何時現過言降的懦夫。”
桂弘一手將畫良之護在懷中,右手從正前出劍刺穿個試圖背后陰刀畫良之的叛軍。
他冷顏拔劍,那人轟然倒地,桂弘眼睛微瞇,臉上的血又滋了一層。
畫良之也不知道是被他按著腦袋懟的,還是肩上舊傷疼得,反正眼前一花,試圖掙出來時才發現他手勁格外的大,擰都擰不動。
倒是那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鉆。
二人身上早有多處傷口,身后夜色下焚過人的火光中濃煙滾滾。
腳下叛軍尸體散了遍地,幾乎再無落腳地的層層交疊,放眼望去只有模糊幾道禁衛身形尚且立在群尸之間,皆是呆然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