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守。”
桂弘高坐中央,未假思索。
“必須守。”
“皇城內三千禁衛總有用的時候。”畫良之道:“表面看著不務正業的,但也不是吃皇糧的閑人。”
“那這就是殿下該考慮的事兒了。”李肄凝著地圖,道:“老身只為太子守這長陵,必將與三萬將士拼盡全力,守至最后一刻,您只管顧好自己。”
“難有萬全之策。”桂弘應聲道:“我就當這一次逃兵。”
太子帶二百五十護衛軍,騎高頭四足踏雪黑馬趁夜偷出長陵城時,李肄高居城樓之上,端正一拜。
將士披甲,不便長跪。柱國將軍跪得大抵不只是為太子,更是大昭的天下,天下的明日。
“啟程。”
桂弘駕馬開步,畫良之與眾兵士緊隨其后。
不過恍然聽到有人喊他,回頭看見楚東離與楚鳳離兄弟二人也駕馬追來,不禁一愣,疑惑問道:“不是叫你們留在城內,還能多少安全些嗎?”
“我哥非要跟著,他不放心您!”楚鳳離笑得像個盼春的花兒,好像要偷逃打仗的不是他們,還天真純粹的。
“是了。在下跟您邊上那個隨時跑路偷生的不一樣,自是要奉陪到底。”楚東離沒理畫良之,直同桂弘道。
桂弘:“你們倆吵架別老拿我丟來丟去。”
“嘖。”畫良之狠勁兒翻了個大白眼,說:“那你弟又是怎麼回事兒,心頭肉掌中珠的,你當真放心?”
“不勞畫大人費心。”楚東離道:“我的弟弟,我自會護好他。”
畫良之:“……”
得,句句都是剜心窩子的噎我。
畫良之心覺再多跟他說上兩句,怕是會折壽。
月影逐漸漫上山坡,前夜雪停,天色清澈,中間一月二星列得整齊,成了照明的燈。
一隊人如雪地里鬼蹤的鼬,桂弘身上的太子公服紅衫白裙,金鉤帶晃著日光足夠刺眼,翠羽為緌的遠游館如山形華貴,馳馬暢快,氣宇軒昂。
畫良之著一身朱紅魚龍袍,白銀半臂甲,妖狐金面恣意帶笑,不甘下風。月光下銀慘慘地反著光,藏不住的耀眼,比得過覓食的赤狐。
然此間最奪目的,還屬馬隊最前,太子大纛秀金盈盈,頂端招搖掛著顆披頭散發的人頭。
正是他們南疆將領坎庫。
前方忽然傳出一聲哨響,持鑼的三個士兵從林里斜斜趕出只麂子來。
那麂子被鑼聲嚇得沒了章法,悶頭狂跑,黑尖的尾巴顫得厲害。
桂弘見之不假猶豫,夾馬奮起追擊,彎弓拉箭,只聽「嘭」一聲響筆直中了麂子身側,那小東西躺在地上掙扎幾下,斷了氣。
頓是陣歡呼聲起,畫良之驅馬上前捆了麂子四蹄,同人一起把獵物綁在馬身上,抬頭奉承:“殿下,箭法可以啊。”
“巧合而已。”桂弘咧嘴大笑,眼中閃過得意:“這路上不就用不著他李肄的糧草支援了,更不用看他臉色,聽那些磨爛耳朵的教訓。”
“好說。”畫良之招手喚人,道:“再趕!”
鑼聲震得暗夜難寧,以至于南疆先遣的探子藏在林后瞧見人,還以為是自己眼花。
探子火速回報,叛軍之首的大將布特早前便得了皇城內線的密信,知道長陵親征掛帥的太子是個連儀式都沒做全便被推上戰場的替死鬼,狗屁不通的窩囊廢一個,竟沒想到才見個大軍的影兒,便要臨陣脫逃了。
南疆三方叛軍聯合,為首三人正是結拜的兄弟,催命坎庫,象騎獨龍,以及叛軍首領布特。
三人都是歃過血的關系,親密無間,此前坎庫遭長陵軍送命,南疆軍痛疾欲尋回安葬,布特與獨龍氣得發瘋,卻只在山林間發現他被剁成幾塊的尸體,甚至還缺了腦袋。
而今南疆的探子隱在林間,看著這麼大一群人招搖而過,明晃晃的拿著他的人頭像是在彰顯氣勢似的,布特氣得發抖,掀桌大罵,勢要讓長陵那瘋太子受盡屈辱,碎尸萬段。
“但說跟著他的侍衛可不簡單。”獨龍站在一側,咬牙接道。
這南疆象騎身材短小,一只眼以黑布罩著,牙齒參差不齊,張口說話時露得全是狠色:“大內禁衛首領出身的人,可都是萬里挑一的功夫,不容小覷。”
“可他終歸不是三頭六臂的哪吒。”布特冷嘲道:“你領一隊精兵,殺他就是。攻城一事,不差你這群兵。至今為止勢如破竹,耐他柱國軍又如何?
中原不過一群蛀梁碩鼠,早該塌了梁了,待你我破了長陵,長驅皇城,與德惠娘娘內應,不僅可得分城三十,更能操控那幼齡皇帝!想到這兒,區區長陵,怎能阻我宏圖大業。”
“確實。”獨龍嗤嗤笑道:“我這象騎一腳踏平他的馬隊,秋后的螞蚱了,讓他再蹦跶半晚。到時候也將他的人頭掛旗上,攻城時多有奇效。”
“你先帶個三千人去。”布特摩挲著指尖玉寶戒指:“若是雪戰難勝,南疆大軍為你做后盾,隨時掉頭助你殺人。不只是為了三弟復仇,更是為了士氣,定要取了他那顆人頭。”
南疆地界溫暖,從未見過雪,便也不適應什麼深冬寒冷的雪戰,不過難逢大昭護國軍偏在這時候離京,機會千載難逢,不容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