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
腳夫撲通一聲栽在地上,挑的兩大筐土豆茄子滾了一地,也不顧疼,忙地跳起來往回撿,把后頭涌上來的人群嚇得亂叫,幾度險些被人踩了。
撿了個八九不離十,除卻早被人踩爛的,那腳夫才扭回頭,跟瞧著他愣眼的畫良之道:“哎呦,也不知道那個改天殺的擠著推……兄弟,沒事兒吧?”
畫良之這才明白,要不是桂弘把自己往懷里一拉,那腳夫手里的旦就該一榔頭拍自個兒腦袋上了。
“真是有事沒事瞎湊熱鬧,神仙又不是只有過年的時候才出門聽人祈福,都往這兒來什麼來。”
腳夫嘟囔著搖頭走了,留畫良之愣上幾許,揉了揉腦殼,疑惑地往眼睛正水平的高度摸索了幾下。
他覺得那身子一顫,恍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正在以一個不太好的方式,對著狗崽子的胸肌上下其手。
連忙把手停了,搓起鼻尖,問:“你擱里頭穿了什麼東西,撞死我了。”
“要不您再摸摸,就知道了。”頭頂那個找打的戲聲憋著笑,道。
畫良之翻了一眼,撒開拉著他的手:“我還不樂意知道了。”
“誒別啊!”桂弘追上幾步,耍賴把人重新牽回來:“我大方,隨便摸。”
“不要錢!分文不取,白給您摸!”
畫良之悶聲往前走,嘴里念叨著晦氣。
背后那大嗓門的在這麼百人一處的喧鬧地兒,喊得一清二楚。
他不嫌丟人,我都要丟死了。
兩人好容易從山上下來,上了馬,想必官道上車水馬龍,來時就甩不起鞭,干脆尋了條穿林的小道——
那路不好走,趕正月融雪化得泥多,不少人舍不得讓馬濺一身泥,時間長了,也就荒得沒了人煙。
好在騎的都不是白馬,沒人的地兒策馬暢快,馬蹄踩在軟泥上,啪啪擊著水聲,響徹山林。
八條蹄子揚得高,落地噼里啪啦的亂,算得上不相上下,畫良之在馬背上伏得低,抿嘴不言。
桂弘從側邊插了條近路追上,大聲喊道:“禁衛的馬術也算考核嗎?追得不易啊!”
畫良之沒應,容他趕到身側,待二人湊近身,壓聲警惕道:“先別說話。”
桂弘立馬噤了聲。
“馬蹄聲亂。”畫良之道:“你我已是并行了,還有雜音。沒聽錯,這附近有人。”
桂弘跟著聽了一會兒,沒做聲,把韁捏得緊了幾分。
“什麼人。”他問。
“不知。”畫良之以余光掃向林深處光影錯亂:“你還有什麼仇家?”
二人說話聲不大,全被馬蹄遮個仔細。桂弘哈哈一笑,驟地勒馬收韁,神色凝緊,成了個嚴肅相。
——“嘶!”
兩人之間頓時拉開距離,與此同時,林深處斜地沖出五匹棗馬,齊齊朝桂弘撞去!
畫良之曳馬準備掉頭回殺,卻是愕地發現,馬背上空無一人?
反是自己頭頂嘩啦落下舊葉新雪,桂弘在遠處眸底一緊,猛夾馬腹,一個急沖,敏捷躲了五馬夾擊。
許是訓練精良了,那五匹馬相撞之前嘶嚎一聲齊齊停了蹄,掀得泥水亂飛,潑了他滿身冰涼。
馬上沒人,目標難不成……
“良之哥!”
畫良之面前平地攔出條拌馬繩,根本來不及勒馬!
他猛一蹬馬背,翻身躍下,聽馬轟隆一聲被帶摔出去,半空中飛速甩開七煞伐杜,掄起來叮當兩下擋掉頭頂飛刀。
這一強行跳馬的力道太重了,好在泥地松軟,畫良之蹲落入泥坑里,嘩啦掃腿朝四周震出泥水,定睛一看,四處哪兒有什麼人影?
“唰唰——”
反倒只有林木沙沙響得更亂,抬頭天旋地轉,絲毫見不到行兇人行蹤。
桂弘攸地勒馬,拔劍四顧,不敢再鬧半絲雜音。
二人相隔不遠,互相盯著背后,一時間凝神屏息,將四周風流葉晃聲無限放大。
“嘀,嘀,嘀嗒。”
畫良之驀地垂眼,腳下泥水泛出幾點漣漪。
幾乎是同一瞬間,頭頂駭一道涼風,聽桂弘驚聲喝道:“哥!頭頂!”
他的馬蹄與那砍刀同時驅動,畫良之猛抬手臂,左右兩把砍刀當一聲正撞護腕!
高處沖下的勁力直將他壓跪至泥水里,畫良之腳步詭譎一轉,刀刃撞鐵打滑,蹭得火光迸迸,仰身化蠻力閃了去,手腕再是巧地一扭,鐵爪擒住刀身,磨出銳聲,偏了路跡,那倆天降不速大愕,不等掙脫反回——
畫良之低頭,身后桂弘忽地躍出來,長劍一揮,呼啦斷了人腰上系的粗繩!
便是撲通一聲,跌進泥水里。
桂弘沖上前去,全力一腳踹在其中一個前胸,那人立馬翻了個個兒,躺在泥里猛咳不止。
“誰派你們來的。”
“咳咳咳——”
“說,誰!”
“一等。”畫良之見他還要上腳,忙地攔了。
“繩索術,這不是中原人練的詭術。”
桂弘蹲身去扯下那人臉上面巾。果不其然,是張較為黝黑的臉。
早聽聞南疆人善行林戰,靠一根橡膠繩便可如猿穿行林間,行蹤隱秘,打得是個出其不備。
但本長居于四季炎熱的族人,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大雪封山的皇城野郊?
畫良者并身過去,問:“我說話,聽得懂?”
那嘴角流血的異族刀客朝他腳下吐了口痰,獰笑著用南疆話說了句:“娼子。
”
畫良之自是聽不懂的,故是那神色與口氣再難看,不過叉腰在心里權衡著如何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