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音剛落,一低頭,怔地驚喊:“項穆清,你……血?”
項穆清不明所以地仰著頭看他,吸了鼻子,問:“什麼血?”
“鼻血!”
滿臉迷茫的項公子一愣,就著仰頭的姿勢抹了把鼻子——
果不其然滿手黏膩。
驚愕之余低了頭,血竟和斷了閘似的往下流,只好慌張再抬起來,鼻腔中血腥味幾乎要沖昏了人。
“好啊你們,你家公子什麼金貴臉不知道,還敢往鼻子上揍了!”
畫良之氣得氣勢洶洶揮了拳頭造著幾個家兵的臉就是一頓惡揍,鐵拳過去血濺四方,桂弘攔都攔不住,可是個冷血直接的解恨法子。
看得人又舒暢,又殘忍得咧嘴。
“罷了罷了,我出去,出去。”
項穆清大抵是懶得再鬧,扶著從地上站起來,隨意抹了把臉,蹭衣袖通紅。
再當著眾人的面過去,把面色鐵青的項夫人整個摟進懷里,撒嬌似的哼道:
“用不著如此大動干戈把,母親,您叫我回,發話便是,我還能不聽吶,何必惹得人傷呢。”
項夫人悶氣不語,甩袖將他攘到邊兒去,憤憤喊了地上的起來,扭頭離去。
與此同時,二層雅間有人低乜一眼,放下酒杯起身離席。
接下幾日,無人再在西楚見過項公子。
——
后來也算過了幾天安穩日子,沒有找上門的硬茬,宮里頭也是平平靜靜。
天更冷了,再得了閑,惹得人一下成了冬眠的畜生,沒了精神勁兒。
臨近年關,外頭的雪越積越厚。
畫良之趕了早集出去,剛蒙蒙亮,這天冷得厲害,他弄了條棕黃的獸絨圍巾裹在臉上,還帶了兔絨的護耳,捂得好生嚴實。
但覺得連唯一漏出來的眼珠子都凍得難轉,想自己以往一件破棉襖都能熬過冬呢,忽然嗟嘆起自己果真是老了。
陽氣不夠用呢。
“啪啪啪——”
好一陣炮竹聲把他震得提了神。
畫良之抬了頭,街邊的商販點了串大紅炮竹,炸得滿天硫磺刺鼻——但這味道并不嫌人,反有種溫馨充足的生活氣。
他這才注意到路邊拉起了紅燈籠,掐指一算,原都到小年了。
年前第一炮吶,喜慶。
待這位裹成獸絨球兒的推門回了家,竟見著那千金萬金之軀正揣著手暖,歪倚在房門口無聊放空地待著。
這讓畫良之有些吃驚,以往自己趕集回來,他可都是呼呼大睡的——
于是自己不僅能把食材收拾完,還能強身健體,練練武,活動完身子。
那門口倚的熊見人進來,無神發呆的眼頓時冒了光,把那兩條長腿一伸。
“良之哥,回來了!”
畫良之沒理,心里想著可別往老子身上黏,忙是比他快地拎著菜籃跑進后廚里,又探回頭奇怪問:“今兒怎麼醒這麼早。”
“外邊吵。”他說:“哪兒來那麼大炮竹聲。”
畫良之從懷里一摸,朝他甩了個東西過去。
桂弘接了,定睛一看,是一包什麼米白圓棍形的糖。
囫圇往嘴里整個塞了去。
畫良之進了屋,涼水過上一遍菜,端個盆坐凳上摘著豆芽。沒一會兒,聽見背后一聲——“唔!”
“干嘛。”他懶得抬頭,誰知道那狗崽子又要搞什麼幺蛾子來引自己注意。
“嗚——哥唔唔唔——良唔一之呃哥!”
“好好說話。”
“黏——唔一阿——牙!”
畫良之停了手,回頭一看,門口那人跟匹嚼糧的馬似的,左右費勁磨著腮幫子,五官扭曲,手還茫然展在身子兩側。
畫良之強憋那幸災樂禍的大笑,臉漲得發紅:“要的就是這黏勁兒,誰讓你一口胡塞的,別人都是小口小口含著吃。”
“這——什唔嗎!”
第73章小年
“灶糖。”
畫良之抿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但還難免跟著說話漏氣兒:“你不會沒吃過?”
桂弘這會兒才勉強吞了,用舌頭挨個牙舔著除掉粘牙的糖:“什麼害人的東西!”
“不甜嗎?小年人人都吃的東西,”
“……”桂弘盯著手里那包糖:“甜,倒是甜的。”
畫良之心底一沉——灶糖都不知道,他這二十來年都干了些什麼,是只心甘情愿把自己困于獸籠了。
“心急還吃不了熱豆腐呢,誰叫你整個吞的,一點點含著吃。”
“知道了。”桂弘悶聲掏著牙,冷不丁冒出句:“對了哥,楚東離喚我過去。”
畫良之一窒,從冰涼的水里抽出手,在衣服上隨便抹了兩下,默然幾許后,說:“去嗎,去唄。”
又接:“我還能攔著你了。”
桂弘看了他會兒:“我想你陪我去嗎。”
“我?”畫良之拽了個高音,回頭嘲道:“我這麼不受人待見的,去了干嘛,自討無趣。”
桂棠東自是明白畫良之的意思。
楚東離打一開始就落了萬惡之源的罪名在他身上,無論出于偏見,厭惡,還是拿來掌控自己的軟肋,畫良之夾在他們倆人中間,終究是左右為難的。
但也不好說出口,自己其是忌憚著楚東離的——大致類似畏懼天敵的本性,總會讓他難以自持。
不過想要個人陪著罷了,該直面些恐懼且危機四伏的未來。
不能總做人棋子,做人道具,總是寄人屋檐下,畏畏縮縮像個懦夫——
我得站起來,翻自己的一番天地才是。
“行吧。”桂弘在坐回臺階上,嘬著嘴里的糖,沉沉望著畫良之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