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亭廊順著發絲向下,挑著枯槁的指尖輕撫,嘖聲道:“大理寺一群廢物,就是抓不到。趕昨夜這賊人甚直沖進趙書益府上,殺盡三十二人,再這樣下去,這余黨逆賊還沒被捕,刑部怕是要先被殺光了。
陛下與皇后因此整日愁眉不展,難解。大理寺再抓不到,功勞可都要讓影齋的狗搶了。”
項穆清抬頭看著曹亭廊,睜一雙驚詫的眼,假裝不懂問:“真是姑獲?”
“現場留了圖紋。”老太監從袖中掏出張拓本,呔地丟進手邊燭臺里,燒得青煙裊起,道:“再說,除了他,誰能干出這檔瘋事來。”
項穆清把摸著頭發的細長的手指握住,順勢帶著移至臉邊,再撫至嘴角。
“那可真是膽大包天。”笑說。
曹亭廊便用另一只閑著的手,尋到禁軍魚龍服腰間蹀躞。
“影齋搶就搶了,反正不也是朝廷的人。再說,大理寺不行,影齋也未必就查得到啊。”
項穆清眼神含笑,干凈得像只小犬,引人憐惜。
“要怎說你還嫩著。”
曹亭廊唇角微扯,蒼白枯指褪了他色艷華貴的魚龍服下去,邊道:“大理寺只依法查案,影齋不擇手段,哪兒玩得過那群狗崽子。到最后功勞人心全去了影齋,內侍省的面子往哪兒擱?國家這麼多吃皇糧的部門,分內之事都做不成,全要個暗殺組織來做,胡鬧。”
項穆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探近一步,問:“那要不,兒子想法去替您抓了姑獲?送去大理寺就是。”
“你?省省吧,還嫌板子挨的不夠疼呢。”曹亭廊似笑非笑,咳嗽一聲,再命令道:“轉過去,干爹瞧瞧疤都淡了沒有。
”
項穆清聽話轉過去,把內服也褪到胯下。
華服掛不住玉肌,松了帶子,整一個順著羊脂似的滑落。
老宦官垂眼,順他吹彈可破,卻不乏緊致精健的背肌看去——那些曾經深可入骨的傷,確已是肉眼難測了。
“你也是,找機會辭了禁衛的職最好。若實在想做官,不愿被你爹壓著,義父再給你安排個別的階位高,且輕松的位置。最近這天下,怕是要不安寧。”
項穆清微歪了些頭,頸上斜筋繃著了勁兒,著是個武健的美。
“怎不安寧,盛世美景,安居樂業。您是信不過兒子,還是信不過護國大將軍。”
“只怕萬一,真要打起仗來,武將都是用命護君,難免要傷。該懂得知難而退才是。”
曹亭廊摸著那些淡痕存過的位置,悠悠道。
“再說吧,義父,我挺喜歡現在這位置的。不白瞎一身武藝,還能交到兄弟。”
項穆清伸手將披發全攏到前頭,說。
“你得學會適可而止。”曹亭廊目光不動,繼而問道,語氣不像催促,沒什麼命令的意思在里頭,但又不似教誨諄諄,正如他陰晦泛濁的目,蒙著層不明不白的霧“真不忙?”
“不忙的,義父。”
“嗯。”老宦官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過來吧。”
城西的宅子似是荒了許久的閑宅,不知上任主人是誰,至于好端端的為什麼荒了,沒人知道。
許是偏僻,又或曾為兇宅。
但撞上兩位生死不懼的,哪還會怕他個鬼是不鬼。
只不過這宅灰積得厲害,進去就有股強烈的霉味撲鼻而來。
出乎意料,這宅子好大。
畫良之杵在門前愣了好久。
這可比自己之前那正三品大官住的還大。
不,哪有住得起這麼大宅的庶民啊操!
桂弘卻是個不為所動,甚至滿臉嫌棄地踩著枯葉,掐著鼻子進去,嫌得不想動手,咣當踹開積灰的門。
勁兒大了些,劈頭蓋臉落下的灰嗆得這具金貴身子直咳嗽,喘得像根大風天里的通天杉一樣打顫,也把那銹了的門踹歪大半。
畫良之看不慣他爛脾氣的這嬌生模樣,在后頭慪氣地翻了個白眼。
果真他太高,又長又壯,在這「小宅子」里繞上幾圈兒,像條頂梁柱成精了似的悚然。
門框低,進門的時候還得彎腰低頭,要不撞腦袋。
“這地方,真能住人?”桂弘到底忍不住,擰眉叉腰,眉頭擰成一坨,盯著屋里一方小床煩躁道。
畫良之跟進去,嘲了聲:“打掃出來多好的地方,庶民修上三輩子都混不到的宅子,還是跪謝皇恩吧。”
“不是說這個。”桂弘過去拿胳膊量了這單人小床的大小,委屈巴巴回頭說:“這玩意兒太短了,我腿長,睡不下。”
“……”畫良之吞了口水,不經意瞄了眼他那修長優越的下半身,不知該說點什麼了。
只好隨手拍拍木椅上的灰,隨處環視一圈。
“宅子大了也不是什麼好事。”他說,“打理起來費事。咱現在身無分文,吃飯都是問題,這種宅子沒個下人清掃除草,伺候不起。”
桂弘把宮里派人送來的粗布棉被抖在床上。
他穿得少,早就凍透了,便也不管這小床能不能擱下小腿,先裹著蜷在上頭,舒服緩了會兒,拿眼神眨了眨畫良之。
畫良之背后頓時一麻。
“靠,老子不干!”
“可你答應父皇照顧我的。
”桂弘像只笨熊樣的縮著,得了便宜地洋洋道。
“想屁,這是你的宅子,要收拾也得是你收拾,我不過在這兒守著點你這個麻煩包,免得被哪個仇家借機捅了刀子,死于非命,可不是來給你當老媽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