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拽的力道著實不輕。
畫良之揉著被粗魯拽疼的手,兩眼一愣。
哪有這麼不講道理的人啊?
真他娘不是一路人,做不了朋友,這性子跟桂弘有得一拼!
“沒事兒,養養就好了。”
楚東離摸出鳳離骨頭未傷,才松口氣起身,把視線落畫良之身上。
“還是多謝畫大人相助。只是攬星樓無約不接外人,鳳離還小,不懂事,貿然帶了大人進來,多有得罪,還煩請大人——”
畫良之聽出他這話是要送客,趕緊插嘴道:“我就來替潛王傳個信兒,說完就走!王爺說,陳……”
“鳳離!你出去!”
畫良之話才冒個頭,就被楚東離忽然嗔怒的一嗓子給駭堵了回去。
楚鳳離顯然也是意料之外,不知他哥會吼他。
瘸著腳的委屈小孩兒這會兒更憋屈了,直接憤憤含著淚兒,單腿蹦了出去。
待鳳離完全把門關上,大昭天師才回頭陰眉,明顯把怒氣壓得極狠,咬牙道:“大人,想活命,有些話可就不是隨便說的。”
畫良之不是個任誰都能欺負的軟性子,與面前人互不兩欠,何來這麼大脾氣?便沒了忍他的理由。
自然心情不爽,直接大聲呵道:“我說、桂弘讓我轉告你、陳太訾手底下有人!說完了!怎麼的,威脅我?大昭天師又怎樣,我可是朝廷命官!你殺一個試試,不說誰先身首異處,倒看看最后哪邊腦袋掉的多啊。”
楚東離被他喊得一懵。
——“得想法子,訓成我的狗。”
桂弘那日同自己說的話,嗡然響起。
……
那小子把這個告訴了他,還讓他親自來給自己傳話?
楚東離忽地勾唇訕笑。
“畫大人,沒別的事兒了?”
“沒了,還想打架不成。”
“沒事兒就走吧,我叫人帶你下去,順帶轉告王爺,說我知道了就成。不過大人,鳳離年幼魯莽,又與此事無關,望大人下次來的時候,避開點這孩子。另外今日之事,還要多謝大人幫扶。”
楚東離態度驟轉,嘴角微翹,拱手客氣道。
畫良之氣還沒消,還以為是自己把人吼怕了,嘁地翻出白眼,應付了聲:“哦,不敢客氣!”
“外邊就快入夜了,雨還未消,大人路上小心。”楚東離驀然一笑,再招呼兩人進來,道:“為大人啟縱云梯下去。”
畫良之頓念起剛剛場面,后怕地吞了口水,婉拒道:“你們這兒沒樓梯嗎?不太想再坐那個棺材板兒下去。”
楚東離聞言險笑出聲:“有是有,不過攬星樓高,兜轉著下樓費時間啊。更何況,外邊好像還有人在等您。”
第36章無歸
畫良之不解其意,這大雨天的,誰能在攬星樓外頭等他。
只擺擺手,懶散道:“我能自己走下去。”
“那恕不遠送。”楚東離在后邊頷首送道。
他剛邁出步子,忽然想起些什麼,慌忙回頭道:“對了,王爺說,還要跟你取什麼藥?”
楚東離一愕,緩地直起身,悚然道:“他是把我才給的,全吃了?”
“不知道啊。”畫良之搖頭,他連桂弘說的是個什麼藥都不明,更別提吃不吃的:“我又不是他貼身侍女,怎知吃了什麼藥。”
“這個瘋子!”
楚東離破口一罵,倒是叫面前人摸不著頭腦了。
剛還面若寒霜的天師無奈扶額,愁眉嗟嘆:“畫大人,我給他的藥,是僅在緊要關頭時可抑瘋病的救急藥物,副作用極大。
少量便可頭暈昏眩,精神難以集中,視線模糊,體虛無力,乃至畏寒,發熱,高燒,若服用過量,甚要傷及性命。他若想要,我是可以給,但……切莫亂服啊。”
畫良之聞言,驀然沉默幾許。
如此回想,不僅西楚慶典那晚,桂弘確有幾次莫名高燒,不過自己全當了他金貴體弱,暗地里沒少嘲他壯如奔牛,怎得身子卻弱得像個弱柳扶風的深閨姑娘。
但是為何——
剛還迫不及待想下樓的人,這會兒卻木佇在原地,呆然憶起他初到王府時,桂弘發了瘋的又是舉硯臺砸人,光足踩碎瓷,血口咬人,又是池塘沉溺,金如意碎人頭,全是個隨隨便便。他若真瘋起來——
自己哪兒還活得到現在。
他哪兒能控制得住手腳,分明瞠目看著被捆拴在鐵鏈下的仇人,瘋,卻也未真置他于死地,那長針,到底沒一穿到底,刺進心臟。
不……
不可能,自己怎還在這兒給那瘋子尋開脫了,再是委曲求全,也不能真生了奴性啊。
趕緊晃晃神,攤手道:“可他要,我就得給他帶過去,還望天師賜藥。”
楚東離只得從袖中掏出個細口長頸小銀瓶,叮囑道:“不如大人替他收著,非關鍵時刻——”
“知道了,多謝楚天師。”
畫良之把藥瓶納進懷里,不愿再聽他多言,轉頭奔著樓梯去。
畫良之待走上樓梯,才明白楚東離的話是什麼意思。
這盤旋的樓梯好像永無止境的長龍似的,怎麼下都下不到底,沒完沒了,一圈又一圈轉得頭都暈。
長久無人走,還陰暗空響得可怕。
好歹到了大門前頭,搭縱云梯下來的星侍在底下等得都犯困,去替他開門,順便說了句:“大人,外頭好像一直有人喊您。
”
側耳一聽,朦朦朧朧真的像有扯嗓子喊他名字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