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大人,走啦,走啊,再沒人了!”
幾人搖搖晃晃往外走,才踏出廂門,一聲女子極恐的尖叫炸了滿堂!
隨即受了驚的人爭相擠著攘著往外跑,適才鶯鶯燕燕俏春樓炸成了鍋開水,眾人提鞋披衣,跑得亂成不堪!
——“死人了!殺人了啊!”
人群蜂似的往他們幾個身上砸,詹勃業犯了脾氣,跟堵墻似的堵在前頭紋絲不動,一搪一個準兒,五個人在他身后站了一順水,才好沒被沖散。
秦昌浩趁機點了人頭,發現少個人,心里當即暗覺得不好。
成粥的人群里沖大伙大喊句:“項穆清呢?項大善人又去多管閑事了不成?”
靳儀圖把牙一咬,蹦出個今晚為數不多的二字。
“去找。”
“得,靳大人都發話,去吧。”
俏春樓當下人群全是驚弓之鳥,狂濤大作,反其道而行,只會堵得厲害,更別提尋什麼人。
季春風提雞似的拎著畫良之脖領子,跟緊詹老爹往人群里塞,反正畫良之單薄矮小一個,對常習武的季春風來說,提他一個。
可能真跟提只雞崽子沒什麼差別。
靳儀圖身子長,打眼能繞過眾人望見前方亂成一片的廂房口。
他一聲不吭直接躍身而起,踩著一眾人頭施輕功靈巧跳走!
撲騰風聲可把剩下幾個嚇一跳,詹老爹見狀到底氣急敗壞,大罵一聲——“都他娘發酒瘋,胡鬧!”
大昭律法明令禁衛在外,無皇命不得出手顯露。
皇帝直屬護衛只得一心為君,若隨意打抱不平出手助人……可是在挑戰皇權,是大不敬。
這一個個不是飛檐走壁就是多管閑事,全他媽要命不要!
老將扯嗓怒道:“靳儀圖,你他媽要是敢拔劍,我就敢稟告皇上,給你吊在城門上曬死!”
俏春樓的老鴇已是失魂呆傻癱坐門外,血腥氣濃得幾丈開外都是清晰到犯嘔。
靳儀圖早早翻到門前,一聲不吭,只有雜碎發遮掩下一雙深邃無底的眼,盯緊房內背弓那人,神色格外嚴肅。
“項大人。”秦昌浩跟上來掃了幾眼,無奈嘆道:“見著人了?”
屋內一具男尸被血泡得徹底,打眼過去根本見不到傷口在哪,卻是泉涌一般四處流血不止。
項穆清單膝跪在尸體前,水綠的衣角被泡通紅,輕吐一聲氣,扶臂站起來時才見得他手臂上也有一道不淺利器劃傷的刀口。
項穆清垂目提一旁陵光長弓背回背上,順勢以弓弦指向木榻籠的撐柱。
駭然刻的是只姑獲鳥的紋樣!
這傳說中,素以奪人之子、養而食之的鬼鳥紋樣,近來可是在皇城內鬧得沸沸揚揚。
有刺客專殺達官顯貴,手段干脆,以短匕穿心,一擊斃命,并在現場留姑獲鳥紋樣。
這刺客武功高明,神出鬼沒,無孔不入無處不逃,連大理寺那般高手如云都追查不到。
一時間在皇城顯貴中激起千層駭浪,人人自危。
有說這姑獲是個仁盜專殺富,可也沒見他濟過貧。
有說姑獲是為復仇動刀,可上到朝廷命官下到商賈小販,受害人間根本查不出什麼共同點。再有說姑獲為怨婦恨世,可這手段力猛,不像女子所為。
于是傳到最后,真成鬼鳥為妖,害人奪命了。
第4章忠犬
“項大人,動手了。
”
靳儀圖凝目落于項穆清不斷滴血的手背上,手里按著腰間劍柄,冷道。
“是個男人,不是妖也不是鬼。蒙面,看不清楚。”項穆清未應其言,只是自顧與眾人道:“我不擅近戰,打不過,讓他跑了。”
“死尸為何人?”
季春風改成拖尸似的拖著的畫良之,站門口發問。屋內血腥味太重,沒人再愿踏前一步。
“刑部都令使,鄭文統,腰牌在這兒。”項穆清毫不避諱地從血泊里掏出塊浸血的官牌,頓了頓又道:“從八品,小官。”
“那犯不上插手。趕緊起來走吧,趁外人瞧見之前!”季春風手里拖著一個,既得擔心面前這個。
又要瞥靳儀圖臉色。
“從八品也是官,也是條人命。”項穆清不滿壓低聲音,道:“況且這是姑獲作祟,既然被我撞到,怎可視而不見。”
“媽的,兔崽子!喊你起來,聾了嗎!”詹勃業再是忍不下去,直要去薅項穆清領子。
項穆清起身去擋,后邊秦昌浩跟季春風眼疾手快,拉牛似的扯起老爹,試圖勸架。
除了被丟在門口大淌口水,呼呼大睡的畫良之外,禁衛這六個首領,說好的來交流感情,結果全都在個死了人的門口打成一團。
便連身后一群驚叫人聲噤了都沒注意得到,聽一聲尖脆輕咳才回得頭。
“禁衛大人們,可是閑情逸致,好心情吶。”
早癱在地上的老鴇前邊,不知何時起站了個眉目藩白的老宦官,身著緋紅窄袖袍杉,領口袖口填一軟碎黑絨攏著,頭頂惠文大冠,還綴了個紫貂尾吊在腦后擺。
“曹公公?”季春風先愕然做了聲:“您怎在得這俏春樓?”
曹亭廊把手揣在手籠里,九月的天沒覺著多涼,他倒是捂得嚴實。身后小宦才伸手摘了他大氅,看似進來沒多久。
曹亭廊雖是個四品內侍,官職比不得這些個禁衛大人,但卻是貼皇上身邊的紅人,連宰輔都知道禮讓三分,看些眼色的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