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拳下去,內屋里十好幾個瑟瑟發抖的官兒,門外的老鴇,全冷噤了聲。
再回神時,是那群官兒已經逃命似地連滾帶爬,沖出屋去。
畫良之額角一跳,心道:“好家伙吶?原來項穆清喊不來官兒,不是這俏春樓不行,是上好的,漂亮的,全被關這屋里了。”
“賤手往哪兒摸呢!”
畫良之話還未盡,本以為這一拳定是讓人吃不消的,怎忽被大手一把扯住領子,便往屋里帶?
他慌亂中使勁掙著,卻不耐那人力氣大得像頭牛,直接被拎起來摔到地上。
可是磕得眼冒金星!
要不是老子醉酒!
當下連爭論的功夫都沒有,那公子哥就跟個失心瘋一般,伸手直奔他臉上面具而來。
畫良之暗道不妙,豁然躍身而起,就算腳底發虛,也依舊靈巧讓過身去,大呵一聲:“休要胡來!”
“呦,若我偏要胡來呢?”
公子哥見狀笑得更起勁,一雙頹垂通紅的眼中反倒亮起光,再伸手挑上畫良之下巴。
“那就只能送你早些歸家!省得出來禍害人!”
便聽「啪」一聲震響,一條九尺走線槍從勁瘦腰間甩出!
未等人回神,畫良之藏的走線槍已纏上對面手臂,反力一扽,借巧力直翻上他頭頂,拿雙腿錮緊脖頸,再一扭,便將人摔倒在地。
畫良之向來擅長與比自己身強體壯的人打斗,對方稍加輕敵,便會被他這招綁成粽衣,屢試不爽。
公子哥摔得狠,也笑得大聲。
瞇眼看畫良之納回繩索,以個系紅纓的古紋盤星鏢頭逼在他喉間,竟還能絲毫不懼地撐起半身——
甚至逼得畫良之不得不屢屢后退,才不至于真予這陌生公子封了喉。
“走線槍。”公子哥略帶深意,注視著鏢頭,意味深長地沉聲慢道:“這奇紋,還是七煞伐杜。”
“識貨?”畫良之壓嗓惡語,既然對方認得出自己武器,便也定不是個什麼普通市儈。
“妖狐金面,七煞伐杜。你不是這兒的官兒,你是……朝廷的人。”
被一語點破身份,畫良之擰眉仔細看了眼前紈绔會兒,甩頭醒了醒腦,說不上的居然覺得他有些面熟。
只不過當下酒醉暈暈乎乎,看人都是重影,根本想不出什麼來。
“知道,還不給我老實些。”
畫良之就這麼坐在個裸著的人身上,渾身不自在。他身上帶著禁衛的名聲,無皇命不許動武,斷不敢把事兒鬧大。
生是含怒忍氣,「呔」了聲,站起身,把人丟在后頭。
“喂,你!”
他聽那人還不死心地喊他,憤憤不愿回頭。
“有心時,定要陪我睡一次啊!”
……
瘋子!
“還以為你跑了,再不回呢。”
秦昌浩倚在姐兒的一團軟云里,脂粉味濃引人生困,看畫良之進門,才不舍地把原本伺候他的姐兒推了回去。
武衛大人身上江湖氣重,連眉眼微抬,叼著魚刺都像個咬草根的游俠。
畫良之悶悶不樂坐回位上,對面的季春風驟然停了跟姐兒的侃,帶著訝盯他好陣子,忽道:“良之,跟人打架了?衣襟怎被扯成這樣?”
幸是帶著面具,畫良之才沒將窘色露出。連回想都覺得丟人,畢竟剛剛險些被人當成小官拖房里給上了。
他只好勉強穩住心脈,速速整理起衣衫,道:“打什麼架,我嫌熱,自己扯的。”
他再往旁邊看了項穆清無聊到搖杯望酒木然發呆,兩眼空空不甚所思……挺可憐。
沒人摟的項大人到底是背了陵光,出去散風。
靳儀圖在桌尾余光掃得人離席,只把身邊扭頭錯拿了自己面前的壺,去往季春風杯里倒酒的姐兒手一把按下。
且不說這般一言不發把那姐兒嚇得如何,姐兒慌地連連道歉,他又不搭理,只悶頭對著壺嘴,豪飲而盡。
“今兒尿頻的格外多。”詹勃業不爽瞥了眼項穆清出去的背影,唏噓道:“小兔崽子們還都太嫩,想老爹我年輕打仗那會兒……”
酒過三巡,大伙兒迷迷糊糊張羅收場,畫良之已經跟個死豬似的倒頭睡在桌上。
詹勃業坐旁邊瞧都不愿瞧他半眼,就算人是他灌醉的,廢物。
還得對面季春風直踩著桌子過來,把人架起要走。
“別……別攔我……”
畫良之被晃得半醒,說起酒話。
“不攔你,還要喝是怎麼?”
季春風哭笑不得,低頭發現七煞伐杜散在地上,大抵是這人喝得多沒纏好,便蹲著給他一圈圈往腰上盤。
“你別碰我……腰!”
“誰惜碰呢,真當你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啊。”
畫良之平日里隨隨合合言聽計從一人,唯有喝多時脾氣比驢倔這事兒,禁衛這幾個兄弟可是清楚得很,見怪不怪了。
“別碰!還有……還有人在里頭,別攔我!”
季春風蹲在地上被他一把薅住頭發,來回搖扯,疼得齜牙咧嘴。
這驍衛大人到底忍無可忍,手底可勁兒一勒,險把畫良之腸子給勒吐出來。
“又開始說你那胡話!哪兒有人,什麼里頭?春樓里人是不少,趕緊放手,薅禿了!”
畫良之被他勒得直咳嗽,耍起酒瘋來邊嚷邊撲騰身子,要不是季春風拽得死,這人怕是能一頭撞墻,把自己磕成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