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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世盜命》第404章

  “為何不可?這腹中逆子礙我,本就是不該有的命,留他又有何用?”天穿道長淡淡地發問,然而眉間卻似燒著燎原怒火。

  那老人咬牙,道,“你也是學道的人,莫非不懂那最平白的道理?若要那幼胎是人身中之物,便似三尸一般,若要溫養,需得耗神損行,連道行都一齊被其吃去。你將它打死,落下一塊死肉,那道行不是徒然損耗了去?在那之后,你修為陡短一大截,休說五重天,連昆侖的頭頂都摸不著!”

  “你既如此說,那我若將他完完好好地誕下,我的道行不也被他吃了麼?吃下去的東西,如何再讓他吐得出來?”

  胡周支支吾吾,嘴巴里似含了塊石頭。他想到了一個慘無人道的法子,那便是將那嬰孩誕下,再將其作藥引吃下。可他亦知天穿道長的心是肉長的,怎能會行此邪舉?

  他戰戰兢兢地將這念頭與天穿道長一敘,罷了,問她道:“將尚在湯餅之期的赤子生吞活剝,你能做出這等豺狼之事麼?”

  出乎意料的是,天穿道長平靜地點頭:

  “可以。”

  向著頓口無言的胡周,她說:“因為我是修習無情道之人。”

  胡周頓時如在油鍋上翻煎,舌頭燙口,“方才那話,我胡謅的!只有野人尚才吃人,咱們得王風教化,才不做這等事!總而言之,你不許害自己。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總能尋到法子解決這小孩兒的。”

  他這樣一說,天穿道長才作罷。然而那恚恨之情卻是有的,她時而撫著隆起的腹,目光冷厲,如在摸著一顆瘤子。

  生神滅情道如危傾之廈,漸漸在她心里松動了。

情愫的種子悄悄發芽,將要開出忿怒的花兒,結得怨恨的果。

  回到天壇山里的無為觀,蛛網已織得斗大,清水墻的灰漿縫里生了青苔。銹跡從觀門腰串木上的鐵釘一路生長出來,陽光也似生了銹,落在地上,斑斑駁駁。胡周掃凈了山房,將天穿道長攙了入內。他佝僂著背下山,月洞門里圈進了一片寥落冬景,老人拄著藤杖在茫茫白雪里遠行,像一粒即將被浸散的墨點。

  胡周到了天壇山腳下的黎陽鎮混日子。

  他是個大騙棍,常行那寄銀拐逃之事,裝作那販緙繡、皮張的富賈,誘得些欲詐其錢財的年輕奸徒前來,教他們將銀兩存在自己身邊,往后歸還行囊時,卻悄然將順袋中金銀換作瓦片木石。

  頭一二回,他倒也騙得順溜,只惜當時有一名喚張夔衷的書生正撰一冊《鼎刻江湖歷覽杜騙新書》,竟將他事跡納了入內。在那往后,他設的騙局便似水里搓起的浮沫,遭人一戳便破了。加之其年老體弱,一把老骨比天壇山上的荊梁屋還破,拔足開溜也跑不快,遂時不時被人逮著,往水腫的臀上貼一二個腳印。

  胡周累得如犁田老牛,成日里呼呼喘氣。一把糟亂胡子綴在下巴上,像蹭亂的黃花地丁。一身褐布衣裳沾滿泥巴,如從糞溝里爬出一般骯臟。

  他身上只有一處是干凈的,那便是貼心口的一只花布小包,他將那詐來的銀錢寶貝地收在里面。小包鼓起了半月,又泄了氣似的癟下去。權因他聽聞紅花、寸香于小產有效,便花光銀子去買。

天穿道長吃一朵紅花,便進一碗淡湯,可湯藥是入口了,那孽胎卻遲遲不出來。鼻青臉腫的胡周大怒:“我被人騙了!”

  “本就是騙來的不義之財,沒有效用也是理所當然。”天穿道長望著他干枯如樹皮的手,上頭又生了一層老繭,干黃開裂,像沙土。她搖頭道,“胡周,你莫再詐錢了。這孽胎是少司命搗的鬼,尋常法子落不下。我仔細一想,就這樣把這孩兒生下,便也罷了。”

  這話如一記悶錘,打得胡周眼冒金星。他跪坐下來,長久以來的勞苦如山崩而下,沉甸甸地砸在肩頭。他愣愣地看向天穿道長:“可,如此一來,你也會道行大失,且亦受許多苦……”

  他不信天穿道長會如此甘心屈從于少司命,可下一刻,胡周卻見女子輕輕搖頭,如扁舟在柔和地蕩楫。

  “比起教你吃苦,不如我來受這苦的好。”

  胡周沒說話,酸澀感在眼眶里打轉,像有人往他眼里添了醋。

  一個冬夜,玉屑紛紛,雪深逾尺。

  朔風低吼,窗紙如振翮飛鳥,撲喇喇地響。無垠的雪色在天地里鋪開,荊梁屋似也在打著抖。

  山房里結冰似的發冷。天穿道長蜷在蘆花被里,腹脹如圓石。她雙目緊閉,明明是寒日,額邊卻綴著幾點冷汗。

  胡周緊張得很,那少司命留下的胎兒古怪之極,短短數月便已至臨盆之期。山上無旁人,欲尋個隱婆,可因荒年之故,老幼易被當作柴薪口糧,竟是連個花甲之年之人也難尋見了。

  于是沒法子,他只能親自上陣。先拿藥魚草、栝樓根煮了湯,喂天穿道長吃下,又打了熱水,拿了剪子。

胡周見多識廣,做穩婆的關竅竟也曉得一些,遂決定硬著頭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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