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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世盜命》第82章

  他拿起地上木托間的藥碗,將藥汁傾進青釉灌藥器里,伸指在易情唇上摩挲了一番,將鳥喙似的尖口插進易情口里,將藥湯一點點入了去。

  紅衣少年站起身,覆著紅綾的兩眼似是在凝視著昏迷的易情。

  少頃,他銀牙緊咬,旋踵離去。

  ——

  不知睡了許久,易情方猝然轉醒。這一趟覺睡得極不踏實,噩夢猶如道旁的荊刺,瘋狂孳生,將他一路追逐。可醒過來的一瞬,他突而發覺這噩夢并非沒有來由,是祝陰將他脖頸緊扼,讓他昏死在茅堆間。

  口里有些苦澀,是藥湯的滋味。易情臉色煞白,祝陰竟將藥汁給他一口口地喂了下去。胸前劍傷的痛楚已然減輕大半,可他如入冰天,渾身抖若篩糠。

  茅屋里空寂無人,石灰墁過的地上,木托、粉彩碗齊整地擺列,似是已有人在山溪邊將其用皂莢洗凈。

  易情捂著發痛的腦袋,手腳并用地爬了過去。他抓起一只金紅的鹵雞腿,餓鬼似的撕咬起來。這時他已不顧得祝陰那廝掐昏他的事兒了,多日不曾進過肉食,他餓得前胸貼后背。這小子帶來了雞腿,索性原諒他好了。

  祝陰究竟去了何處?易情一面啃雞腿,一面好奇地張望,粉彩碗上水跡未干,大抵是沒走遠的。

  可只糙糙啃了幾口,他便忽聽得松濤陣陣,風聲如浪。他舉頭一望,卻見紛亂土磚間的小窗中,在昏黯里倏地露出一只綠幽幽的眼。

  易情見了,口里依然撕著雞皮,含糊不清地叫道:“三足烏?”他記得那鳥兒的眼是綠的,像翡翠石子。

  柴門吱吱呀呀地叫喚,被徐徐地推開。進來的卻不是鳥兒,卻是一只山石樣的巨物。像是尋常的水獺,卻也不對,那物渾身長滿尖刺樣的長毛,掛著荷葉、藻荇,潮氣撲鼻。易情半張著口,油乎乎的雞腿落到了盤坐的腿上,這是一只水鬼。

  水鬼很大,看著約莫有兩人高。它窺見了茅屋里的易情,便攀著門框,欣喜地想要鉆入內。茅屋先前并無戶牗,是易情拆了石磚,再將柴木拼上去的,整間屋子搖搖欲墜。水鬼扒著門框,將茅屋搖得簌簌落塵。

  天壇山上的融雪接著御河,河中有不少水鬼,皆是落水人的怨魂化成。水鬼從山腳溯游而上,在河中棲息,對過往行人虎視眈眈。它們愛飲人心頭熱血,愛剜出人眼珠子結項鏈。

  易情自言自語:“看來微言老兒抄在樹上的十字天經錯了幾個字,不起效,連水鬼都敢來盈門拜訪了。”

  他跳起來,卻覺胸前撕裂似的劇痛,眼前天地滴溜溜地發旋。他像是被打了幾鞭的冰尜,頭是昏的,腳是輕的,“哎唷”叫了一聲,便又跌回茅堆里。傷還未好,他就是根孱弱的蒲葦,風一吹便倒。

  水鬼遍體漆黑,頭顱腫大,像生得畸形的小孩兒。它格格地發笑,從喉里發出水泡迸裂般的聲音,斷續地叫道:“血…好香…的……血……”

  它使勁地鉆入門中,伸出黧黑的手臂,想去摸一摸易情。“給我…吃一口……血,好麼?”

  易情一腳踢在它面上,卻又痛得腳板發顫。他往后跌進蓬草間,叫道:“滾,沒有!我自個兒都不夠用!”

  茅屋外忽而有震天動地的響動,似是有千軍萬馬經行,泥地仿佛都在驚顫。

易情舉頭一望,只見牅戶間爬滿了密密匝匝的黑影。他驚出一身冷汗,那些盡是從御河中爬出的水鬼,頭大身窄,漆黑如炭塊,唯有眼睛流著翠光,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頭頂上有撥拉葵葉的撲簌聲,水鬼們爬上紅藤架,在茅頂上挖洞,想鉆進屋里吃他的血肉。

  怎麼會有這麼多鬼怪?易情后知后覺地想起,天壇山中本就精怪甚多,平日里都是靠微言道人的符法祛避。可不知符法出了甚麼幺蛾子,竟教鬼怪一只只地尋了來。

  易情咬咬牙,將傷口縛緊,跌撞著起身。他摔碎瓷碗,握上瓷片,水墨在手中流溢,寶術將那瓷片畫作有著鋒利刃緣的小匕。

  只能拼一把命了。

  易情趔趄著撲上前,心里甚而有了再面見天書的打算,卻聽得屋外突而狂風大作,見得樹影離披。貼在窗牅上的水鬼一只只倒下,天光重新鉆入茅屋。外頭不僅刮起了暴烈的驟風,更下起了淅瀝的小雨。

  雨不知下了多久,滴答聲不停。蓬頂上也泄下雨水來,在泥地里落成水洼。易情踏出屋門,卻陡然一驚。屋前不知何時已橫七豎八地倒了一片妖鬼的尸首,如山的尸軀間,鮮血如溪河宛曲流淌。

  天書奪去了他的嗅覺,因而他全然不察屋外濃郁的腥氣。空里下的不是雨,而是鮮血。

  颯颯血雨之中,一個身影提劍而立,宛如厲鬼。

  祝陰佇立于尸山之中,烈風猶如他的爪牙,將水鬼開膛破肚。此刻他唇邊再無往昔的佻達笑意,神色凝重如山。血雨驟降,血水淌過他皙白的面龐與深衣,更襯得其妖冶驚人。

  聽見易情的腳步聲,他仰起面,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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