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完這個故事,萬元更不明白了,他正想要問什麼意思,從縣城的方向開來一輛班車,班車發動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老遠就能聽到。
這是開年后縣里發的第一班班車,人應該不多的,車停在萬元和許縉云旁邊,萬元都不指望能從上邊下來人,車門打開后,從上邊下來個婦人。
婦人約莫著四五十來歲,穿著打扮一看就是從城里來的,看著眼生,也不像是誰的親戚。
萬元剛想開口問她找誰,那婦人神色有些激動地看著輪椅上許縉云,“縉云……”
許縉云反應淡淡的,甚至都沒和婦人對視,語氣中帶著疏離,“大伯母。”
聽到“大伯母”的稱呼,婦人面上一僵,目光最后落在了許縉云身后的萬元身上,“你是?”
萬元想要回答婦人的問題,可許縉云拉了他一把,輕聲道:“你先把我送回去吧。”
萬元看向許縉云攀住他的手,手背慘白,能看清青筋的紋路,他點了點頭,婦人就跟在他們身后,一路回到了院子里。
剛到院子沒多久,便聽到了胡嬸聲音,她跑著過來的,呼哧帶喘,“哎喲,事先來也沒叫人通個信兒,不然我叫我家老大去接二位。”
胡嬸來得急,她也嚇一跳,畢竟平時苛待許縉云,吃的住的穿的,沒一樣拿得上臺面,人家家里突擊檢查似的,她一點準備都沒有,幸好許縉云最近轉了性,自己知道收拾屋子,院子看著落魄了一點,但好在整潔,鄉下地方,窮是應該的。
“萬元,你怎麼在這兒?”胡嬸作勢就要把人攆走。
萬元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看了許縉云一眼,轉身出了院子,走了沒多遠,想起金民先前提過,許縉云是被他父母,還是大伯父大伯母送到這兒來的,多半是剛才那位。
第9章
也不知道田丹紅來了多久,許縉云有沒有跟她告狀,這兩人話都不多,站在院子好半天,誰都沒開口說過話,胡嬸只能賠笑打圓場。
“哎喲,您看看買這麼些東西。”
“您是知道的,我們這兒條件也就這樣,省城離我們這兒也遠,來路上花不少時間吧?”
“吃飯了沒啊?要不跟我們家吃一口?”
胡嬸臉都笑僵了,也不見田丹紅說句話,站客難打發啊,她努了努僵硬的嘴角,“里頭坐,坐著說。”
胡嬸先一步跑進了里屋,屋里不知道哪兒來的爐子,還有現成的水杯和茶壺,床鋪也收拾得整整齊齊,她暗暗松了口氣,在心里念了聲阿彌陀佛。
田丹紅想要上前替許縉云推輪椅,可許縉云搶在她前面調了頭,輪椅能走得那麼快,她這個健全的人都得小跑著才能跟上。
進了屋,空蕩蕩的土房子,門窗又大開著,難免會有點涼意,里屋的爐子倒是燒得旺,總算是讓這冷冷清清的屋子有了一點溫度。
胡嬸已經將板凳挪到了方便的位置,離火近,又靠著墻,“坐坐,連水都有。”
田丹紅沒有著急坐下,從皮夾里拿出用信封裝著紙幣遞給了胡嬸,“胡嬸,您忙您的去吧,我跟縉云說兩句話。”
信封摸著有點厚度,胡嬸嘴都咧到后腦勺了,她不好意思當著田丹紅的面看有多少,帶上田丹紅帶來的東西,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
山里的風不講道理,呼哧亂掛,穿堂風一過,爐子的火苗被吹得張牙舞爪的,許縉云熟練地關上了火門,又將水壺架在了火上。
“縉云……”田丹紅眼眶紅了,聲音發抖,她想明知故問,問許縉云一句過得好不好,也想許縉云違心地回答她過得好,那樣她也能心安理得一些。
把許縉云送到這里來的理由是為了讓他養病,可這樣的地方,絕對不是養病的好去處,這里連個說話的人沒有,哪怕是身體健康的人也會憋出病來的。
原本高大俊朗的小兒子,被禁錮在這架輪椅上,人瘦了一大圈,眼里也沒什麼生趣。
寄人籬下的生活怎麼會好,即便是家里給錢,受托的人也不會盡心盡力,一個癱子得看他們臉色生活,能有什麼好日子。
田丹紅怎麼會不懂,她不敢問,也不敢多說,蹲到輪椅邊握住了許縉云的手,“縉云,媽媽也沒辦法,這次來看你,也沒敢讓你爸知道。”說到這兒,田丹紅垂下了眼睛,沒有勇氣跟自己的小兒子對視。
許縉云用熱水沖洗了一下他唯一的茶杯,倒上開水后,遞到了田丹紅面前,“大伯母,這兒只有白開水。”
察覺到許縉云刻意的疏離,田丹紅愣了一下,尷尬地接過了茶杯,坐到了板凳上和許縉云拉開了距離,手指輕輕摩挲在茶杯的外側。
他們家超生才有了許縉云,當初許縉云爸爸許國權是沒打算要這個孩子的,可她這個當媽的舍不得,懷著僥幸心理,甚至回了娘家,堅持把孩子生了下來。
為了不影響許國權的工作,怕他被人抓到話柄,對外都稱許縉云是老家弟弟的孩子,打從許縉云記事起,他們對許縉云三令五申,不允許許縉云在人前叫他們爸爸媽媽,只能叫大伯大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