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黯草草洗了個澡,暖洋洋的熱水緩解了周身的疲憊,涌起松松軟軟的舒適感,但精神的困倦始終無法消除。他眼皮耷拉,打著哈欠地上床、蓋被子,一沾上枕頭就沉沉地陷入昏睡。
一夜無夢。
第二天
“嗡嗡嗡——”
楊黯被光腦的鬧鈴吵醒,腦子昏沉,破天荒地想賴床。
他把被子拉高,臉一點點埋進去,只剩下雜亂的劉海搭在被沿,翹起來了幾根。
但鈴聲依舊執著地響,“嗡嗡”的震動聲在枕頭下不曾停止。
“呼——”楊黯強行撐開眼皮,半瞇著眼睛,手指摸索到光腦,輕輕一按——鬧鈴中止了。
他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慢吞吞地坐起身,兩眼迷蒙,昏昏欲睡。
好累,不想起床,不想上班,只想過躺平的日子。
他用手抓著頭發,頭一點點垂下,本就歪斜的脊背再次彎下,臉挨著被子,眼睛又不受控制地閉上了。
夜班真的好累啊……楊黯在一片窸窣的嘈雜聲中,冒出諸多詭吊的念頭,偶爾閃出老式電視機的雪花。
忽然,他肩膀微動,全身一個激靈,猛地挺直腰,渙散的瞳孔倏然聚焦——
艸,他想起了昨晚的烏龍通話以及和喻先生的約定!
“……啊啊啊!!!”楊黯痛苦地抓著頭發,一臉生無可戀,喃喃道,“楊黯啊楊黯,就讓事情自己過去不好嗎?為什麼要和喻先生說明天再通話?你還嫌不夠尷尬嗎?”
他真的很想給昨晚的自己來一棍子,扒開腦子看看,里面裝的都是些什麼!
他有氣無力地想,想必是一片廢墟的垃圾場。
楊黯拍了拍臉,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安慰自己:不尷尬不尷尬,多大點事兒啊,昨晚喻先生的態度多麼風輕云淡,他要向對方學習!
不過……
他盯著光腦看了幾秒,又心虛地抬起頭 。
不急,他先冷靜冷靜,不是逃避,只不過想……整理好情緒再給喻先生通話。
……
喻家,書房門口
“……哥哥哥哥,怎麼辦?我不敢進去,我腿抖……”白鶴小臉煞白,沒骨頭似地挨著白啟,頭搭在對方肩膀上,哆哆嗦嗦地道,“……家主今天看起來好可怕,那眼神跟刀子一樣,嘶,感覺能把我的皮肉一層層地剖下來,連骨頭都碾碎。”
白啟無語,冷聲說道:“站直!把嘴巴閉上,不要妄議家主。”
白鶴幽怨地看了白啟一眼,不情不愿地撇開手,嘟囔:“哥,你變了,你不疼我了……我進喻家前,你不是這樣子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白啟皺眉,喝聲,“還有,我說了多少遍,別在這里喊哥,要麼叫名字,要麼……”
“要麼稱呼隊長——”白鶴拉長聲音,他哼了幾聲,“你完蛋了,敢兇我,回去我要和媽告狀!”
白啟氣笑了,臉色鐵青,自家的糟心弟弟可真是找揍!
“別給我嘚瑟,上回如果不是我及時出聲,你從樓梯滾下來的那一刻,就等著躺在床上養傷吧!”
幸虧那天家主心情不算糟糕,他求情還有效果,否則……
白啟狠狠地剮了對方一眼,惱怒自己怎麼有個這樣不省心的弟弟!
白鶴低頭,嘀咕:“我也沒讓你出聲啊,萬一牽連到你,我還……”
“白啟,進來。”冷淡且沒有什麼感情的聲音從門內響起,隱約傳來幾聲咳嗽。
白鶴臉色一肅,嘴巴立刻閉得緊緊的,然后撒手、后退、站直身體,一連串動作爐火純青,重新隱匿在陰影處。
白啟:“……”這小子就會窩里橫。
他整理了一下衣領,無聲無息地走進古樸的大門。
“家主。”白啟彎腰下跪,眼睛實實地落在灰色的絨毛地毯上。
書房的燈光很暗,穹頂雕刻的繁復花紋黯淡無光,正中央處垂掛著一盞精美壯麗的水晶吊燈,其中鑲嵌著一顆剔透、碩大、切割完美而燦燦發光的黃寶石,它有如羞于現身、含苞待放的骨蕾,四周蜿蜒垂落枝蔓般的璀璨水晶鏈條。
室內的窗戶都被厚重的簾子所遮掩,幾乎透不出任何光,偶爾在縫隙間,露出細碎的光線。
“……議會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喻清晏的聲音沙啞、干澀,像被砂紙磨礪過,腔調卻很柔、很慢,帶著一股怪異的平靜。
喻清晏自從昨晚的通話結束后,整個人都非常焦躁,滿腦子都是少年會誤入歧途的畫面,令他徹夜難眠,幾乎一宿都端坐在書房。
他想借處理繁雜的公文,來平息內心的躁亂,但沒什麼用,心中的那股煩悶愈演愈烈,像一團火,燒得他難以自寐。
“柴德莫斯公爵對我們官方發出的邀請函視而不見,依然一意孤行地繼續啟動風險一級預案,同時,他向影子內閣申請預備役暫時替代空缺議會長的位置。”
喻清晏抬眼,睡眠不足對身體的消耗,導致他本就蒼白的面容徹底失去了血色,唇色幾近于無,眉眼間都是疲憊和倦怠,夾雜著些許陰郁。
但這依舊無損他的容貌半分,甚至給這張雋雅清俊的臉,增添了幾分脆弱的易碎感。那雙灰綠色的眸子籠罩著一層迷蒙的霧氣,如一顆色調極淡的極品綠松石,不含一絲雜質。
“安多菲利他也不肯見?”喻清晏問道。